他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荒诞的噩梦。偏偏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让这个噩梦醒过来。“叮咚叮咚……”就在谢希书呆呆看着手机,手脚冰冷,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谢希书差点没有拿稳,近乎本能地便想将手机砸了出去。好在最后关头,他猛然间回神,一把握紧了手机。在手机的来电显示上,李老师的头像一直闪个不停€€€€大概是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听到那令人窒息的新笔趣阁,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按下了接通键。“谢希书?”没有按下扬声器键,但谢希书依然无比清晰地听见了李老师的声音。。在那一刻,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全身战栗不休。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再逃避了,他只能如同沉船前夕无处可逃的乘客般,束手无策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话筒中李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亢激动。“你终于知道接电话了?谢希书,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逃课……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就连你也开始逃课了……”“我以为你跟三中那些已经无可救药的学生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我以为这所学校里,至少你还是有希望的。”“但你自己检讨一下,你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无故旷课,无故逃学?!做出这种事情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你对得起你的家长吗?你对得起自己的成绩吗?”……听着李老师尖锐不休的呵斥,手机这头的谢希书神色却渐渐变得困惑。李老师这次打电话的重点,跟他想的……似乎不太一样。至少在接听电话之前,谢希书完全没有想到,都已经到这时候了,李老师却依然在不断重复那些没有意义的指责训斥。总不可能是齐骛的实体,一直到现在依然还躺在厕所里,根本就没有被发现吧?不,不可能。自己的手机……自己的手机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可这台手机,现在却被人送回了他家门口。这显然就是齐骛的意思。而且,这也确实是相当折磨人,也相当有用的恐吓手段。……学校里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自己之后……真的还能顺利在三中上学吗?无数的问题与担忧齐齐涌入谢希书的脑海。哪怕他也知道,这时候忽然打断李老师的话,只会让对方更加暴躁生气,他却依然控制不住地询问道:“齐骛……齐骛他怎么样了?”谢希书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到底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问出了那句话。“齐骛?”李老师的声音在话筒那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谢希书的心也在这一刻差点停跳。可很快,他就听到李老师无比淡漠地开口道:“齐骛跟你今天的行为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注意力分给那种无关紧要的人。谢希书,你要知道,那种新笔趣阁败类也就是现在还在学校里当小混混时才看着风光,但之后自然会有社会有法律惩罚他。可你不一样,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学习就应该是你的生命。可你看看你,你竟然还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候逃课€€€€”也许自己还是在做梦。李老师的唠叨还在继续,但对谢希书来说那声音早已飘远了。明明已经问了情况,但对于自己的未来,谢希书还是无比茫然无措。就在他接电话的这段时间,感应灯已经因为他的僵直不动,悄然暗了下去。黑暗再一次笼罩了谢希书。而且,因为门口的这一小块区域没有任何窗子可以采光,失去了外界的环境光,这里的黑暗远比客厅里更加浓稠。“呼……”就在这样的黑暗中,谢希书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阵温热的气流打在了他后颈。第9章 谢希书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刹那完全冻结了。来不及进行任何思考,在大脑上线之前,他的身体却已经自发地动了起来。他猛地转过身,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水果刀用力地朝着身后粘腻浓稠的黑暗劈砍了过去。“咔€€€€”水果刀薄薄的刀刃撞在了防盗门的门框上,随后便因为谢希书的太过用力,直接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摔在了大理石地面上滑出去好远。下一刻,谢希书闹出来的动静,让门廊处的感应灯再一次亮了起来。并不算太明亮的光线立刻就照亮了谢希书的不视野,以及,他眼前的那一片区域:他身后的玄关处空空荡荡的,压根就看不到任何人。本来就不可能有人。谢希书听到自己脑子里有个声音轻声嘲讽道。是啊,就算刚才光线那么暗,但人毕竟不是纯粹只靠眼睛去感知世界的动物。要是真的有人越过了谢希书来到他的身后,他不可能发现不了。至于刚才他感受到的,那一阵若有似无的气流……无论怎么想,都只能得出“谢希书神经过度紧绷,最后在极度紧张下产生了幻觉”这个结论。可想是这么想,谢希书整个人却依旧没办法放心下来。他没有去捡地上的刀,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然窜进了门内。“砰”的一下,谢希书重重关上了防盗门,然后手忙脚乱地反锁了大门。“呼……呼……呼……”手心不知不觉又被冷汗浸湿了,就连反锁房门的时候都有些打滑。“呼……”谢希书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在漆黑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沉重急促。而且在这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家有这么大,就连呼吸声都会出现回音。锁上门后,家里的黑暗让谢希书止不住地打起了冷战,他喘着粗气,狼狈地冲进客厅,然后将整个房子里所有的灯都全部打开了。远比门外感应灯更加柔和,光亮的光线铺满了整所房子,谢希书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宛若鬼魂。他一步一步在自己熟悉的家中来回徘徊,他打开了每一扇柜门然后关上,神经质地检查着家中每一处缝隙和角落,哪怕那些地方狭窄到连猫咪都无法藏身。而在如此仔细的检查之后,他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一切如常。整座房子里唯一不正常的,似乎也只有谢希书自己。就连谢希书自己也觉得现在的模样非常的蠢,但是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那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就像是泄洪时的堤坝,正在不受控制地扩散崩落。当谢希书拖着发软的双腿,艰难地挪到浴室里洗澡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家玻璃浴室门外,似乎总是伫立着一道暗淡的影子,而那道影子现在正一眨不眨地透过朦朦胧胧的磨砂玻璃,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当他因为魂不守舍忘记拿睡衣,最后只能裹着湿淋淋的浴巾迟疑不定地回到房间时,他会觉得自己的衣柜有些怪,明明是他自己亲手叠的衣物,亲手整理的衣柜,可好多细节仿佛又跟他早上离开时看见的衣柜不太一样,那些叠放整齐的衣物,总有一种微妙的,被挪动过似的不协调感吧。直到谢希书再也无法抵抗身体的极度疲倦与虚弱,不得不躺回床上进行休息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关掉家里的任何一盏灯。可与此同时,他却把自己的卧室房门锁得紧紧的,他甚至还拖来了椅子,牢牢地抵在了门把手下。随后,他躲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死死地罩住了头。拱起了一小团的被子微微晃动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在这之前,谢希书也曾端坐于床边,深呼吸了好几下,他不希望自己继续这样神经兮兮,疑神疑鬼下去。他只希望能通过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事与愿违。谢希书觉得自己仿佛嗅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一种求偶期的雄性动物散发出来的,带有强力荷尔蒙意味的腥臊味。那气味让谢希书感到似曾相识,同时也变得更加紧张。他不明白为什么洗了澡之后,那股属于齐骛的味道依然这么萦绕不去,久久不散。“沙……”蓦地,谢希书竖起耳转向了卧室门,心跳渐渐开始加快。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某种声音,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湿润粘稠的声音。而那声音,正是从理论上来说早已无人的客厅中传出来的。然而当他竖起,屏息凝神仔细的聆听时,门外又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刚才他听到的那细微濡湿的声响,不过是他过度紧张而产生的幻想。可谢希书一点都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凝在了被自己卡住的门把手上,控制不住地想象着卧室门外的场景。他仿佛看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正在安静,明亮,寂静的客厅各处不断游走……不,不对,也许早在他还在房子里各处检查的时候,那道影子就已经出现了。就像是某部电影那样,那道影子一直黏在他的身后,躲在他视线的死角处,光明正大地尾随着他,窥视着他,嘲笑着他的神经兮兮与精神崩溃。谢希书也知道这是太过于荒谬的妄想,可他就是无法停下。他甚至都能想象出那道影子的脸,以及那道影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齐骛。他仿佛又对上了齐骛那黑沉沉的,黏腻凝沉的注视。那种令人作呕的欲望在那对野兽般的眼眸中不断燃烧着,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