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嘉茵恍恍惚惚地想,自己一定被太阳晒糊涂了。 三男三女在那间房子度过了接下去的几天,但因为生物钟和每天的行程安排大相径庭,他们多数时间都各玩各的,只偶尔在见面时聊上几句。 一次做晚饭的时候,文森主动和游嘉茵搭话。 “你是哪里人?”他用简单的问句开场,顺手切起了她面前几个刚剥了皮的洋葱。 “中国。” “中国哪里?” “上海。” “那里我去过。”文森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小时候住在巴黎,那时我妈是空姐,经常飞巴黎上海那条线,也带全家人去旅游过,反正我们不用出机票钱。” “我知道,奥利维亚对我说过。” “你法语说得很好啊,来法国很久了吗?” “没有,但我从高中就开始学了。” “真厉害。我从高中开始学德语,可到现在只会讲三个词。” “哈哈,那是因为德语太难了。” “你在巴黎生活得习惯吗?” “还行。” “我不习惯,巴黎太嘈杂了,我以后大概会去波尔多找工作。” “波尔多也很好啊。” 比起面前这个一脸阳光,落落大方寻找话题的男人,游嘉茵始终回答得很简单。 虽然不是故意表现得冷淡,但也丝毫没有和对方深聊的心情。 因为只要一看到文森,她就感到紧张又别扭。 他让她想到吴天佑,但他并不是他。 她很明白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从性格到生活背景都毫无共同点,却挣脱不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被困在回忆和现实的夹缝中,无处可逃。 文森察觉到了她敷衍的态度,不再勉强。 他在沉默中切完剩下的土豆和西葫芦,转身回院子里和朋友喝酒聊天。 奥利维亚在背后偷听完整段对话,等到哥哥离开,一脸无奈地抱怨:“他记性好差。我明明已经跟他提过好多次你的事了,他非要再问一遍,真烦人。” 男生们离开前的夜晚,七个人一起外出吃饭,然后去酒吧放松心情,算是为他们践行。 周三夜晚的酒吧很热闹,吧台前挤满猛灌shots的年轻人。深处的舞池里,十几个人在复古怀旧的灯光效果下随着音乐摇头晃脑,让人有一种回到八十年代的错觉。 “你们明天去土伦干什么?” 提问的是奥利维亚和游嘉茵的同学,一个名叫克劳蒂亚的德国女孩。 她看上了文森那位黑白混血,长相帅气的新笔趣阁好友埃德加,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对方的事。 “我们找了一份在船上的假期新笔趣阁,会出海两星期。”埃德加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想在开始工作前多留点有趣的回忆。” 文森不知不觉又挤到了游嘉茵身边:“你毕业后想留在法国工作吗?还是想回中国?” “不知道,我不确定。”游嘉茵不留痕迹地向奥利维亚身边靠去,“如果碰到好机会,我可能会先在巴黎工作几年,然后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比如哪里?” 她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一时没能控制住语气:“我还没想过!那是几年后的事了!” 文森没有被她的态度冒犯到,依旧笑得十分友善:“你会说三国语言,学历也高,无论在哪都能过得很好。” “……谢谢。” 游嘉茵这才发现自己刻薄得莫名其妙,感到十分内疚,只好借口去上厕所走开。 凌晨两点,酒吧停止营业。店员关闭音乐,调亮灯光,把椅子全部叠到桌上,开始满场轰人。 还没玩够的他们原本打算去隔壁舞厅,却被门外夸张的长队吓退。但又不想马上回家,就顺路到附近的海滩上散步。 所有人都喝得烂醉,脚下一深一浅,东倒西歪地走在沙滩上,身体不受控制,神智却很清醒。 从背后城镇里透出的微弱灯光落在海面上,被寂静无边的黑暗吞噬殆尽。 “好冷啊!” 克劳蒂亚顶风抱怨,借着酒劲大胆地抱住了埃德加,然后在其他人不怀好意的笑声中靠进他的怀里。 “真的好冷!”奥利维亚表示赞同,“往年的八月可没那么冷!今天几号来着?” 文森看了一眼手机,回答:“九号。” “九号!?现在明明应该是最热的时候!” 游嘉茵独自站在一旁,裹紧身上的毛衣,出神地望着黑黝黝的海面,一言不发。 今年的八月九号,吴天佑的忌日,这个对她而言永生难忘的日子,开始于被夜幕包裹的大西洋。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巧合。 “我们去游泳吧!”新笔趣阁埃德加突然兴冲冲的提议。 然后在其余人表态前,他已经迅速扒光身上所有衣服,只留一条新笔趣阁,迈着大步冲进远处翻涌的黑色海水中,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这他妈也太冷了吧!!!!!!!!!!!!!!!” 文森和另一个名叫皮埃尔的男生对视了一眼,毅然选择加入埃德加。 “……这群新笔趣阁。” 奥利维亚叹了口气,冷酷地做出总结。 她捡起男生们扔在地上的衣服,递了几件给游嘉茵,“帮忙拿一下,这里风太大了,衣服会被吹走的。” 白色v领t恤,藏蓝色的飞行夹克,褐色短裤,是文森的衣服。 游嘉茵把它们整理了一下,挽在手上。 起初还能看见三人在海水中沉浮,互相泼水吵闹。但渐渐地,他们越游越远,最后消失在女生们的视野中。 克劳蒂亚踮脚眺望,变得忧心忡忡:“都十分钟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没事,没事。”奥利维亚用脚底搓着沙子,满不在乎地说:“这三个人每年夏天喝醉了都要搞这么一出。但他们水性很好,不会有事的,我早就习惯了。” 又过了几分钟,埃德加率先游回岸边,从海水中站了起来,大呼着“好冷”向她们冲刺过来。 同样瑟瑟发抖的皮埃尔紧随其后。 奥利维亚奇怪地看着他们:“文森在哪?” “……唉?我以为他已经回来了?” 埃德加和皮埃尔抹掉皮肤上的水珠,胡乱套上衣服,面面相觑。 站在不远处的游嘉茵听到这里,忽然被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击中,心脏猛地收缩,意识被呼啸而过的海风吹散。 八月九号,无星之夜,汹涌翻滚的大海,明明水性很好,却悄无声息地沉入黑暗水底的那个人。 纠缠她多年的梦魇,此刻幻化成诅咒,在陌生的国度,降临到了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尤其,文森看起来有点像他。 “他在那里!”克劳蒂亚无比激动的声音落在耳边,唤醒了她,“我看到文森了!” 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