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授看看时间,都晚上十一点多了,想想快过十二点了,再等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自嘲地摸摸头,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半弯着腰,低下来慢慢地搓揉着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腿,眼睛累得几乎睁不开,于是就那样半闭着。 这个时候,何授的手机响了起来,ith an orchid的音乐,在黑暗里面听,效果出奇的好。 何授记得自己的手机号码只有一个人知道,于是有些激动地一手扶着腿,一手去接手机,虔诚地把手机放在耳边,说:“餵……” 苏陌在电话那头说:“嗯。” 何授觉得有些高兴,咧着嘴笑着问:“你在哪里啊?” 那边顿了很久,然后挂了。何授拿着手机,听着里面嘟嘟的忙音,一时无所适从。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搂了过来,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 苏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淡淡的酒味,有些嘶哑的声音,轻轻地说:“新笔趣阁。” 何授在那怀里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觉得苏陌从后面把头埋到他肩上,苏陌的手像是在外面吹了风,有些微冷,可是抱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像是被烫伤一般,一阵一阵的疼痛。 苏陌低低地问:“你怎么来了?” 何授呜呜嗯嗯着结巴了半天,才小声地说:“你说今天……是你生日。” 苏陌在后面哦了一声,温温的吐息吹得何授的脖子有些痒,浑身一抖,几乎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 苏陌就这样抱了一会,然后用力把何授转过来,很认真地看着何授冻得发白的脸,然后两只手握住何授的右手,双手搓了一会,等到那只冰冷的手终于有些知觉的时候,再换成另外一只。两只手都捂热了,于是一起抓着。就在这个时候,一滴滚烫的眼泪滴到苏陌的手背上。苏陌皱着眉头看何授,发现他通红的鼻子,居然已经哭了好一会了。眼睛里面一圈一圈的眼泪滚着,何授很努力地大睁着眼睛,想让它们停止掉落。 苏陌有些无奈地紧了紧手,然后说:“怎么动不动就哭,还是个爷们儿吗?” 何授点点头,又用力摇了几下,哽咽着说:“我本来就是c,看不惯就别看……” 苏陌有些好笑地说:“谁说你是c了?你是吗?”苏陌这样说着,把脸凑了过去,仔细地看着何授的脸,轻笑着说:“唔,我看看,是爱哭了一点。” 何授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滴落得更加勤快,眼镜上面都煳了一层水。何授笨拙地拿手肘去擦,身子哭得一颤一颤的,从喉咙里面发出细小的、一下一下的抽气和哽咽。 苏陌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把他半个身子搂过来,搂着他的一只手用力的在他肩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熟练地开门,进门,再关上,随手打开壁灯,撒下一片青黄的光。 第十章 苏陌走到沙发上坐了,拍拍身边的位置叫何授过去,何授慢慢走了几步捱到苏陌身前,眼泪已经渐渐止了,就是一下一下抽噎得厉害。苏陌把他拉得坐下来,安慰般地拍他的背。何授一边抽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在外面……等……好久,我以为……以为你不……回来……了……” 苏陌拍拍他的头,说:“我和冯洛去喝酒了,老朋友了我们。我以为你那次没听见。唉……真不知道你会来,我不是给了你手机吗?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 何授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总是习惯苏陌去找他,哪里知道还可以打电话给苏陌。苏陌见了他红着脸发呆的样子,心下瞭然,笑着帮他把脸上的泪都擦了,说:“以后有事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何授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苏陌随意地把手放在他肩上,这时才发现何授双手抱着一个丑陋的大袋子,奇怪地问:“你拿的是什么?” 何授又是一阵慌乱,好久才低着头把那袋子递给他,小声地说:“生日快乐。” 苏陌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接了,把裤子拿出来的时候,脸上也说不清什么表情。何授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苏陌穿着阿曼尼西服拿着那条牛仔裤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然后脑子轰隆一声反应过来,觉得自己送错了东西。当时生怕苏陌又不高兴了,感觉从头凉到脚,眼泪又开始前仆后继地涌上来,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何授想把牛仔裤拿回来,直接封一个红包送大概都没有现在这么丢脸,可是手伸到一半被苏陌横着眼睛撇了一眼,说:“干吗?” 何授呜呜噎噎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手在将要碰到裤子的时候被苏陌握住了,苏陌的手指很长,手心很暖。苏陌笑着问:“怎么,需要我换上给你看看效果吗?” 何授僵硬地被他握着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嘴里几乎都能吞下一个鸡蛋。苏陌倒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心情很不错,然后大步拉着何授走到书房衣柜那边,打开柜门,发现衣柜子里面衣服塞得满满的,以黑色的西服居多,休闲的也不少。苏陌翻着翻着居然从最里面翻出t-shirt来,何授惊讶得不行,那些衣服上面都是破破烂烂的,更有甚者袖子都是一条一条的,何授当然不知道这些破得厉害的衣服从19世纪就开始流行,而且还价值不菲。 苏陌看着何授的眼神,只是笑了笑,从里面挑出一件破得不是很厉害的黑色t-shirt,上面印着像是用刷子抹上去的银色和灰色的色块,苏陌笑着说:“我好歹也年轻过好不好,以前穿的,没扔。” 何授就很敬仰地说:“你以前真是不容易啊。”苏陌哈哈地笑着,任何授异想天开地误会。随手把外套扔到床上,把衬衣脱了,何授看着他欣长身子上的腹肌觉得心跳有些超速,连忙转过头去。等到转回来的时候,苏陌已经把t-shirt和牛仔裤都套上了,用髮蜡顺了顺头髮,然后把几缕头髮捏立起来。 何授第一个感觉就是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几乎没探出一只爪子过去碰碰。苏陌似乎心知肚明,特意对着何授拼命笑,一口白牙在灯光下趾高气扬,何授被新笔趣阁得混混乎乎的。 苏陌说:“礼物,谢谢了。” 何授就呵呵地傻笑。觉得特开心特幸福特有成就感,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世界上一朵一朵的花开,繁华禁止,喧嚣无声,铅华褪尽。只是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一声,何授看着干瘪的肚皮,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何授可能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一天,凌晨之前的二十分钟,两个人从小区出来,一前一后地穿着拖鞋在街上走。踢踢踏踏的步子,昏昏黄黄的路灯,隐没在夜色中的影子。 苏陌穿着他买的牛仔裤,整个人改头换面得彻底,苏陌听到何授肚子翻滚的那一声后,笑得特别开心,他说:“走,反正我都穿成这样了,等会介绍个大排档给你。”何授那时候愣了一下问:“你不是从来不去那些地方吗?你那时候还因为这个去了我家吃饭呢。” 苏陌当时也顿了一顿,才笑着说:“那时候骗你的。我上大学的时候浑的很,跟冯洛整天在街巷里混。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何授愣愣地问:“然后就回来继承父业了?” 何授隐隐约约知道苏陌这个人从来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的,如果是想混的时候谁也拦不了,他就算并没有敏感地往这里面深想,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让苏陌整天不苟言笑,西装革履地坐在那栋高楼的最顶层。也许在鹤髮鸡皮之前,都会一直坐下去。 苏陌看着何授有些发呆的表情,有心让他不再往这里想,于是笑着说:“是啊,觉得自己该懂事了,所以就──从良了。” 何授一口口水噎到喉咙里,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苏陌只是低低地笑,慢慢地走在前面,穿着宽大人字拖的脚看起来很瘦,第二个脚趾比大脚趾长一些,何授记得自己母亲说这样的人天生聪明。有些神往地看着,紧紧地跟着。 苏陌的背影很致命,t-shirt穿着,大方地露着上臂并不夸张但是显然有力的肌肉,腰跟上面比起来细了下去,何授看看那腰就总是生出从后面抱抱的想法。大腿在牛仔裤里面崩得紧紧的,很结实的模样,牛仔布料在膝盖处有几条褶皱,衬着修长的腿。何授想起他们要出门的时候,苏陌很懊恼的说自己以前那双阿迪的三叶糙找不到了,磨蹭了良久,才穿着拖鞋出去,并且逼着穿着西装裤的何授和他一起穿拖鞋。 何授跟着跟着的时候,就想前面那个男人真的是很霸道啊──可偏偏觉得他真的很好。 何授想着,他那样的人,如果愿意陪谁过一辈子,那人拿什么换都是值得的。 苏陌走着走着就停下来说到了,进去看是一家小店铺,倒也不是什么露天的大排挡。苏陌进去的时候专门走到角落一个双人的位置,坐下的时候,跟何授轻轻笑着说:“还和以前一个模样……” 何授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不一会这个店的老闆娘急匆匆地过来,看到苏陌,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满脸喜色地说:“这不是小苏吗?这几年你去哪了啊……都不来帮衬一下!” 苏陌笑眯眯的说:“老闆娘好。” 那老闆娘笑得眼睛都没了,一下子拉开了话匣子,不停地唠叨:“你都不知道你没来后,我这店似乎一下子就冷清多了呢──整天念叨着你们。” 苏陌继续笑眯眯地说:“我也想着老闆娘的火锅汤底呢。” 何授在旁边愣愣地看,只是隐约知道苏陌似乎也很开心,但是这一刻的开心显然是和他无关的,他觉得苏陌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比平常亲民多了,是他还在“混”的时候认识的人吗? 老闆娘大声地笑着说:“唉,我真喜欢你们这些小年轻呢……”她说着,一边扫了何授一脸,有些愕然地说:“水水呢──那小姑娘怎么没陪着你?小冯那个鬼机灵又去哪了?” 苏陌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下,转眼间笑得更加灿烂,“老闆娘,我们肚子都饿了……” 老闆娘恍然朝里面大喊了一声:“老张,来分鸳鸯火锅汤底,小苏来了,份给足点!”说完了,朝苏陌笑笑,说:“我总也记得,你和水水、小冯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我以为来了笔生意,哈──没想到你这小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往店里四处一看,伸手就抓了一大把一次性筷子,转身就走了。把我气得那个──后来才知道,水水要帮你做菜,结果你家里就一双筷子,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