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如沸,将正午的暑气搅得愈发燥热。孔军的工装后背洇出大片汗渍,像张不规则的地图,他却浑然不觉,只顾攥着装有鲢鳙鱼饵样本的铁皮箱,大步流星地在山道上疾行。身旁的鲢鳙妹扎着高马尾,碎发被汗水黏在通红的脸颊上,帆布包带子都快被她攥出褶皱:“孔哥,照这脚程,天黑前能到野河吗?”</br>
“再翻过前面那道梁子准行。” 孔军咧嘴一笑,露出被太阳晒得脱皮的嘴角,正要抬脚,忽听得山坳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人拿铁锤砸在枯树上。紧接着,叫骂声、金属碰撞声混着粗粝的 “弄死他们”,如潮水般涌来。</br>
孔军的脚步猛地钉在地上,铁皮箱磕在石阶上发出刺耳声响。他眯起眼睛,透过蒸腾的热浪望去,只见二十来号人在百米外的开阔地对峙。黑衣人群中,为首的光头壮汉扛着根钢筋,脖颈处的青龙纹身随着呼吸起伏;灰衣人那边,戴墨镜的刀疤脸把玩着蝴蝶刀,刀刃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br>
“不好!” 孔军的指甲深深掐进铁皮箱边缘,想起去年在工地,两个班组为抢工期打群架,最后有人被钢筋贯穿手掌的惨状。他转头看向脸色煞白的鲢鳙妹,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不是普通纠纷,带家伙的至少有七八个,得立刻报警!”</br>
鲢鳙妹的手机在掌心打滑,解锁键按了三次才成功:“孔、孔哥,他们要是听见警笛声……” 话音未落,光头壮汉突然将钢筋狠狠砸向地面,碎石迸溅:“姓赵的,上个月赌场那笔账,今儿必须算清楚!” 刀疤脸嗤笑一声,蝴蝶刀 “唰” 地展开:“刘秃子,你背后那姓孙的保护伞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装大爷?”</br>
孔军瞳孔骤缩。赌场、保护伞,这些字眼像根钢针扎进他的太阳穴。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深山捣毁的地下赌场,那些被救出来的赌徒蜷缩在警车后座,眼神空洞得让人心寒。正思忖间,光头壮汉突然挥臂怒吼:“给我上!” 两群人顿时如疯狗般缠斗在一起,棍棒击打肉体的闷响混着惨叫声,惊飞了树梢的野鸟。</br>
“报警!快!” 孔军将铁皮箱塞进鲢鳙妹怀里,抄起路边碗口粗的断木就往前冲。断木在他手中虎虎生风,几下就砸开挡路的荆棘。离斗殴现场还有二十米时,他瞥见光头壮汉正举着钢筋砸向灰衣少年的后脑勺,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沾着鼻涕眼泪。</br>
“住手!” 孔军的怒吼震得山壁嗡嗡作响。他猛地将断木横甩出去,不偏不倚击中光头壮汉手腕。钢筋 “当啷” 落地的瞬间,全场陷入诡异的寂静。刀疤脸最先反应过来,刀锋直指孔军咽喉:“哪来的愣头青,找死!”</br>
孔军抹了把脸上的汗,工装袖口蹭下一道泥印:“各位好汉,有话好说。为了点纠纷闹出人命,不值当。”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血的拳脚,余光瞥见鲢鳙妹躲在树后,手机摄像头正对着这边 —— 还好这丫头机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