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破三千世相

戒尺响，训声高，满堂垂首冷汗浇。</br>

忽见街头逆子过，方知严辞为哪遭。</br>

青瓦檐下的戒尺声</br>

白露时节，三味书屋里飘着陈墨与桂花混酿的苦香。周老夫子攥着戒尺踱步，青布长衫扫过砖地，惊得梁上燕子都不敢啁啾。十二个蒙童屏息临帖，忽然戒尺"啪"地砸在阿宝案头，溅起半砚墨汁。</br>

"这''孝''字右半的''子''，为何写成跪姿？"老夫子须发皆颤，"《说文》有载：子承老也，当昂首立身！"阿宝盯着衣襟墨渍嗫嚅："昨夜帮爹推磨……手抖……"</br>

"放肆！"戒尺横扫而过，阿宝掌心顿时肿起红棱，"推磨能推到手抖？分明是偷懒耍滑！"窗外秋风卷落桂子，恰似檐角漏下的细碎呜咽。</br>

砚台底的父子债</br>

这场风波传到西街茶馆时，跑堂的麻六正给客人添茶："要说周夫子这火气，得从三月前说起。"</br>

那日春光明媚，夫子批改课业时忽见砚台底粘着张当票——竟是自家祖传的端砚被当了！追到长乐赌坊，正撞见独子周继祖搂着妓子掷骰子。紫檀砚盒成了赌注，在污糟糟的赌桌上传来抛去。</br>

"逆子！"老夫子举起砚台要砸，周继祖却嬉笑："爹舍得砸？这可是曾祖殿试用的砚台！"砚台终是没落下，老夫子踉跄归家后，把戒尺磨得锃亮。</br>

圣贤书里的照妖镜</br>

这场景让药铺账房想起《儒林外史》里的严监生。自己分明吝啬得要死，偏在儿子临帖时骂："这一撇太费墨！"吴敬梓写得刻骨："严致和见儿字如见银钱流水，哪管笔锋气韵？"</br>

更绝的是《红楼梦》里贾政训宝玉的戏码。大观园题匾时，贾政嘴上骂"畜牲"，心里何尝不是在怨自己？他少年时也曾被老太爷打得卧床半月，如今这板子传到第三代，倒应了曹公那句："父辈的未竟事，都化作儿孙的紧箍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