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进兵营,那可就不好出来了。”
厅内三人面部肌肉已经很难再拉扯了,仿佛面瘫一样,没有表情波动。
张巨蟒施行的一件件措施,完全是超脱了中原几千年的传统。
没有先例,朝廷如何防备?
抄袭模仿,陛下敢么?
“唉!”
深深的叹息仿佛石子掉落幽潭,陈子昂仰着脸,神色变得迷茫起来。
十二月初三,晴,黄道吉日。
城外喜鹊叫喳喳,长安城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铛!”
“铛!”
“铛!”
长安城望楼钟声悠扬,吉时已到。
城内长街早已是围满了观礼的人群,同时一片欢声大起。
崔家壮观的队伍一进城,引来街边无数的百姓叫好,喧闹声响彻云霄。
崔家族人携带着海量的糖点、水果、小吃和铜钱等物,在向人群抛洒。
走进长安的那一刻起,这些小礼品就像是雨点一样的纷纷洒向沿途的市民百姓,再无停歇。
光是这一项开支,就不是一个奢侈可以形容。
但凡队伍经过的街道,每一颗树都用彩绢包裹了起来,婚礼结束之后,这些彩绢可以任由百姓取用。
而且,中山王府有言,只要是今日降生的婴儿,每家都送六百六十六贯喜钱。
这是什么?
无与伦比的豪奢!
“皇帝迎娶皇后的排场,也不过如此吧?”
“可不是,这哪里是迎婚,这是散财啊!”
“这样的盛世婚礼,真是让人惊叹。”
“哼!见识浅薄,据说清河崔氏的嫁妆都几百万贯,还赠送了足足几千悍卒,中山王和门阀望族的结合,这点场面不足为奇。”
“你卖弄个啥?当年你娶你家婆娘,就一辆驴车搞定。”
队伍一路过去,穿越偌大的长安,所过之处,无不是人山人海欢呼四起。
一些深闺女子羡慕嫉妒到心在滴血,连身份高贵的李仙蕙,站着人群中,遥望着队伍,都不免酸溜溜的。
甚至是嫉妒得发狂!
有那么一刹那,她都想替代彩车中的幸运女子。
而且嫁妆一定程度上决定一个女人的地位。
庐陵王府搜刮地皮都拿不出几百万贯,几千武装力量更是天方夜谭。
嫁妆比不过,裹儿就算嫁过来了,地位堪忧。
这就是传承千年门阀的底蕴,由此可见,清河崔氏彻底绑死在张巨蟒这辆战车上。
翻遍族谱,都没有像这次这般付出如此庞大数目的嫁妆。
声乐奏响了象征吉祥与祝福的古曲,整个大街弥漫着爆竹的硝烟,天空绽放的烟花绚烂多彩。
这一天,整个长安城都在关注着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礼。
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
时间掐算的十分精准,夕阳西斜,红霞满天的时刻,嫁车队伍停在中山王府。
八抬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
在热烈的礼乐声中,崔幼梦由伴娘扶着,身着曳地婚服,红盖头遮挡了她的面容。
百姓们高举着双手,人头攒动,喝彩声与乐班的锣鼓声交杂一处。
火树银花,歌舞喧天,视野之中尽是花团锦簇炸裂,那景象华盛到了极致。
“新人拜堂!”
司仪嘹亮的声音在王府内响起。
刹那间,府外偌大的广场却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仿佛有一位无形的武士奋起陌刀,一刀将所有的喧嚣斩断。
无论是看热闹的百姓、拔灯车上的艺人,还是诸国外夷,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众人目光看向了灯楼,一声宛若巨兽的低吼吱呀声响起。
灯楼霎时变得极为明亮,如同一颗璀璨星辰在夜幕绽放,居高临下睥睨着尘世。
“灯景来了,我梦里的长安啊!”
灯屋齐亮。
灯光滤成绯红、葡萄紫、翠芽绿、石赭黄等多彩光色,灯楼内外都笼罩在一片迷离奇妙的彩影之中,有如仙家幻境。
老百姓们如痴如醉,有人甚至跪拜在地,如同膜拜神仙下凡一般。
远赴长安的各州郡百姓,也都是满脸震撼,这是值得谈论许多年的经历。
惊涛骇浪般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拍击而来,经久不息。
“滚出去!”
安静的房间,传来张易之的怒喝声。
床榻边,崔幼梦如遭雷击,娇躯颤栗。
“吼那么大声干嘛,臭大锅!”
躲在床底下的胖妞膝盖迈地,慢慢爬出来。
崔幼梦手心都出汗了,她差点以为那三个字是对她说的。
张易之二话不说张口撵人:“别来碍眼,立刻消失。”
小麦芽瘪着嘴,委屈的说:
“我就是想看看崔姐姐会不会尿床嘛。”
她凑到床边,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盖头底下的脸蛋。
“滚!”
张易之板着脸。
小麦芽吐了吐舌头,麻溜地跑了出去。
终于清净了。
望着榻边一派端庄优雅的女子,张易之拿过喜杆,挑落红盖头。
大红盖头飘落,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
嫁衣映衬着如玉一般的脸颊,黑亮的眼,红润的唇,小小的笑涡,脸蛋酡红如醉。
崔幼梦也在看着张易之。
张易之平日只穿白袍,今日穿着一袭红色的喜袍,竟是格外俊美。
那双专注的黑眸,蕴藏温柔,明亮而灼热。
两人对视许久,两颗心怦怦地跳。
不知是他还是她的心跳得更快些,紊乱的心跳声,渐渐合成了相同的节拍。
隔日,凌晨。
一缕阳光悄然钻过窗棂的缝隙,撒下一小片明亮。
大红色的轻纱帷幔,影影绰绰地遮住了床榻上的两个身影。
眼皮沉沉,全身酸痛。
崔幼梦略一动弹,异样的痛楚毫不客气席卷而来。
她无声倒吸一口凉气,从腿间摸出软巾,上面布满血滴和水渍,臊着脸丢开。
近距离看着那张近乎完美的五官,崔幼梦脑海中闪过昨夜洞房的种种情景,脸颊和耳后止不住地热了起来,心里却溢满了甜意。
“醒了?”张易之睁开眼,在她<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的脸上亲了一口。
崔幼梦脸庞漾起异样的红晕,她眯着眸看向妆台。
张易之低声笑了笑,翻身下榻,替她取了黑框眼镜。
而后余光看了眼地毯上撕碎的黑色<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嘴角笑意更浓了。
一个学识渊博,带着眼镜,腿上穿着薄如蝉翼的<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
典型的眼镜ol娘!
“梦儿,我给你做的眼镜满意么?”他轻笑道。
“满意。”崔幼梦声若蚊呐。
这物解决了她多年的眼疾。
可看到地上的<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她脸蛋的红晕更深了一些。
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让人备热水,给你沐浴更衣。”
张易之喊来了外房侍女。
崔幼梦定定心神,嗯了一声。
两人累得筋疲力尽,根本没精力沐浴,现在全身黏糊糊的,委实不太舒服。
她刚下榻,双腿酸软无力,差点跌在地毯上。
会客厅。
张易之一脸餍足地走进来,淡淡道:
“昨晚鏖战一夜,起得稍迟,劳郡主等候了。”
<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色魔!李仙蕙心里痛骂了一声,面上却矜持的说:
“新婚燕尔,王爷贪欢,也能理解。”
张易之略一点头,开门见山地询问:
“郡主有何事,不妨直言。”
李仙蕙端庄的模样绷不住了,她义正言辞地指责:
“我昨晚听说王府后宅有三栋相连的阁楼,裴中楼,崔东楼,李西楼。”
“王爷好福气,后宫三足鼎立啊。”
张易之皱眉,“哪个下人多嘴?”
李仙蕙恼羞成怒:“中楼为尊,凭什么让蜀中女子住中楼?”
还没嫁过来,就让裹儿难堪,嫁过来那简直要受尽苦楚,别说正宫权力,恐怕连小妾都不如。
张易之笑了笑:“家母安排,我不好过问。”
他倒是知道亲娘又在谋划宅斗技巧,女人无所事事,总得打发时间。
“不行,这是底线!”
李仙蕙站起身,鼓胀胀的酥胸起伏不定。
张易之十分上道地接过话茬:“行,家母那边,我自会去分说。”
“你…”听着明显的推太极,李仙蕙扶着头上的金步摇,保持端庄气态,冷声道:
“张巨蟒,裹儿你娶不娶?”
“当然娶。”张易之说。
李仙蕙盯着他,玉颊冷冽:
“那为何不举办婚礼。”
张易之神色正经得近乎严肃:
“这问题问你爹娘,他们不嫁过来,我怎么娶?”
“你不会前来迎亲么?”李仙蕙颇为不满道。
张易之缄默片刻,语气变得冷漠几分:
“你清楚我的处境,去神都迎亲,可能么?”
李仙蕙哑口无言。
张易之起身缓缓踱步,平静道:
“我那岳父岳母也是懦弱,非得经过陛下的许可。”
“你们催我毫无作用。”
李仙蕙眸光微闪,直直盯着他。
“没什么事,我要去陪爱妻了。”张易之给了个歉意的目光。
让丫鬟帮幼梦扎双马尾,再穿个制作的白丝,啧啧。
李仙蕙昂起下巴,摆出一脸不悦:
“张巨蟒,可别被美色掏空了身子。”
语气里充满了恶意的诅咒。
张易之意味深长地笑道:
“郡主想掏空魏王,魏王也有心无力吧?”
“<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
被戳到闺房痛处,李仙蕙脸蛋涨红一片,气汹汹离开。
张易之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重新做回位置,手指有节奏叩动桌沿,陷入沉思。
新婚的日子,如蜜里调油。
张易之颇有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气魄,自成亲后,便没在天亮前起床下榻过。
后宅颇为宁静,崔幼梦性子温柔和气,整天初除了在床上,就是躲在书房看书。
裴葳蕤肚子规模隆起很大,经常在绣楼给孩子裁织衣裳。
一日清晨,一张报纸摆在桌上。
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张易之浏览《大周帝报》。
内容浓缩提纲,就是大周打胜仗了!
开头醒目的标题,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陛下委任王孝杰为岭南道行军副总管,经略林邑。
十月初,王孝杰率步、骑兵五万余出越棠,自率主力以舟师出比景,当月军至林邑入海处。
林邑国王派兵据险抵抗,仅仅三日,便被我军击溃,七天时间,取得全面胜利,攻占林邑国都。
当时,林邑国民众欢呼雀跃的画面极具冲击力。
大周很多战士都流泪了,民众把粮食瓜果塞进战士手里,副总管王孝杰眼泪夺眶而出,大喊道:‘大周陛下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张易之看着看着,唇角绽放一抹笑意。
这软文水平着实是高。
至于侵略行径是否<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他就不在意了,政治本来就是<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达到目的就行。
很显然,武则天达到目的了。
大捷能提升民族自信心,凝聚民族意志,削弱朝廷负面影响。
至于越南猴子<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得稀碎,弱肉强食的丛林世界,谁会在意这群蝼蚁的想法?
张易之将报纸折叠起来,放进抽屉里。
他轻抿一口茶,灵台渐渐清明。
任何事,他都会往最坏事去做打算。
“林邑国被灭,东南亚诸国会不会联合入侵。”
“这种可能性极高,没有缘由的侵略已经寒藩属国的心,他们一定会将恐惧化为仇恨的怒火。”
“不过对大周造成不了多大威胁。”
张易之捕捉到报纸传达的讯息,从时间推算,王孝杰行军之快速,俨然有岭南部落领路。
按道理,他早就该刻石纪功然后班师还朝,可报纸没有提及。
张易之不认为是刻意隐瞒,很显然,王孝杰大军还屯兵在岭南。
就是防备南方诸国的反扑!
以武则天的智商手腕,她肯定都算进去了,就算疆土遭到入侵,再不缺粮食的情况下,完全能狠狠打回来。
张易之突然眯了眯眼,喃喃道:
“万一吐蕃加入联军呢?”
恐怕连他不会想到,未来大周会陷入何等境地!
神都城。
皇城御书房,鸦雀无声。
听完陈子昂的讲述,几个重臣脊骨发寒,仿佛站在雪夜,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可怕!
张巨蟒实在是恐怖!
再这样下去,此獠真能凭一城敌一国了!
武则天脸上的喜悦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站在帝王角度,张巨蟒太有魄力了,这种改革力度骇人听闻!
可惜此獠这个千年难遇的枭雄人物,却是她一生最煎熬的对手!
崔玄暐打破沉寂,恨声道:
“张巨蟒就该待在夷獠杂居的荒野之地!”
不怪他愤怒,此獠的税务稽查大队侵占了世族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