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凉滑腻的缎面时,一股寒气顺着指尖猛地窜了上来,激得我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凉,不是秋雨的湿冷,而是深井里打捞上来的、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阴寒。我匆匆将它包好,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铺子。</br>
雨丝斜织,天色愈发阴沉如墨。我抱着那包得严严实实的旗袍,快步穿过湿漉漉的窄巷,拐进了自己租住的那片破败的弄堂。青苔在墙角疯长,空气里是洗不净的、属于贫民窟的腌臜气味。刚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隔壁那扇油漆剥落的房门“吱扭”一声开了条缝。</br>
隔壁住的是一位独居的陆阿婆,干瘦得像风干的橘子皮,浑浊的眼睛总是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此刻,她那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我怀里的包裹,枯槁的手扒着门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br>
“后生仔!”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像锈蚀的铁片刮过玻璃,“你……你抱的什么回来?”</br>
“哦,阿婆,”我挤出一个笑,拍了拍怀里的包裹,“一件旧旗袍,刚收的。”</br>
“旗袍?”陆阿婆的瞳孔骤然缩紧,脸上那点残余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猛地向前一步,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包裹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不是深紫色,绣着金线牡丹花的?像血染过的那种颜色?”</br>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阿婆,你怎么……”</br>
“扔了!快扔了它!”陆阿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和恐惧,在寂静的弄堂里显得格外瘆人,“那是‘血牡丹’!是索命的冤魂啊!五十年前……就在城西那座‘将军府’……”</br>
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被无形的恐惧扼住了咽喉,浑浊的老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滚落下来:“那家姨太……就是穿着这件旗袍……被灭门的!一家上下,连吃奶的娃娃都没放过!那血……那血浸透了每一根丝线……那姨太死的时候,眼珠子瞪得溜圆,就死死盯着这身衣裳!怨气冲天啊!后来凡是沾过这旗袍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快扔了!离它越远越好!”</br>
她语无伦次,最后几乎是嘶喊出来,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昏暗潮湿的楼梯拐角,抱着那冰冷的包裹,心口怦怦狂跳,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薄衫。五十年前的灭门惨案?血浸透的丝线?索命的冤魂?</br>
一丝寒意,比怀里的旗袍更冷,悄然缠上了我的心脏。然而,心底深处,那点对金钱的贪婪和对所谓“迷信”的嗤笑,像顽固的野草般冒了出来。陆阿婆老糊涂了,不过是些吓唬人的乡野怪谈罢了。一件死物,还能翻了天不成?我定了定神,用力抱紧包裹,快步上楼,将那令人心悸的嘶喊和警告关在了门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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