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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的自鸣钟刚敲过七下，顾承砚的指节已在檀木桌上叩出半圈浅痕。</br>
窗纸透进的晨光里，阿四的粗布短打还沾着码头的草屑，账房刘先生的青缎马褂皱成了腌菜，连最守时的苏若雪都晚了半柱香——她鬓边的珍珠簪歪着，发尾沾着墨渍，显然是从账房抄资料时跑过来的。</br>
"顾少。"阿四抹了把汗，嗓门先撞进人耳朵，"您说要召核心成员，咱绸庄就剩老伙计了，难不成...要把商会那票人也拉进来？"</br>
顾承砚没接话，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申报》。</br>
头版标题被红笔圈着：《沪上纺织业困局：日商压价，华商何去？</br>
》。</br>
他想起夜枭说的"霍夫曼的新眼线"，喉结动了动："今天的会，只说''曙光行动''。"</br>
刘先生扶了扶老花镜，指尖在算盘上拨出脆响："可上回您说要联合建厂，现在突然要分两组...莫不是走漏风声了？"</br>
苏若雪在顾承砚右侧落座，珍珠簪在指腹转了半圈，带起一缕墨香："霍夫曼的人盯着呢。"她声音轻，却像针戳破窗纸，"明面上的动作越热闹，暗里的棋才下得稳。"</br>
顾承砚抬眼，正撞进她眼底的星子——那是昨夜在仓库时，她替他理后颈碎发的温度。</br>
他伸手将《申报》翻过去，露出底下伪造的"联合建厂"草案："第一组由商会对外公布计划框架，苏小姐负责整理资料。"他指尖点过草案上"资金链节点"四个字，"但要加些虚的——比如十六铺的中转仓写成十六铺，实际改成外白渡桥；法币汇兑的钱庄写''同泰''，实则走''福源''。"</br>
阿四的眼睛突然亮了："您是要引那帮孙子去撞墙？"</br>
"他们拿到假情报，自然会扑空。"顾承砚扯松领口，露出怀表链——夹层里还塞着夜枭的照片，"第二组由我带，秘密联络棉纺厂、船运行。"他抽出一沓名单拍在桌上，最上面是"荣兴棉纺泰昌船运"的烫金招牌，"每家厂留个暗哨，以后商会轮换当值的伙计，就由这些暗哨递消息。"</br>
刘先生的算盘珠子突然卡住了："暗哨？可咱们哪来的人——"</br>
"用裁掉的学徒。"苏若雪接过话，珍珠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上个月因日商压价裁的那批，都记着顾家的好。"她翻开随身的账本，指节敲了敲"遣散费"那栏，"我前日去探过，王二牛在闸北摆面摊，张阿妹在霞飞路做绣娘，都愿为顾家跑腿。"</br>
顾承砚看着她垂落的睫毛在账本上投下的阴影，突然想起昨夜她摸他后颈的温度。</br>
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掌心能感觉到她腕骨的细硬："辛苦你了。"</br>
苏若雪的耳尖腾地红了，却没抽回手，反而将账本往他跟前推了推："资料我午前就能备好。"她的指尖扫过"虚假供应链路线"几个字，"就是...得麻烦阿四去趟印刷所，盯着排字师傅别出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