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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管道的铁皮硌得顾承砚后腰生疼，霉味混着苏若雪发间残留的桂花头油香往鼻腔里钻。</br>
他能清晰感觉到她后颈的温度透过蓝布围裙渗过来，像块暖玉贴着自己胸膛——这是他们躲进来的第七分钟，维修通道外的脚步声终于停在了金库门口。</br>
“哐当”一声，铁门被踹开的动静震得管道都晃了晃。</br>
苏若雪的手指猛地抠进他掌心，指甲几乎要掐出血来。</br>
顾承砚低头，正撞进她慌乱的眼尾，睫毛上还凝着刚才爬管道时蹭的灰，像只被雨打湿的蝶。</br>
他无声地用拇指蹭了蹭她虎口——那是两人早商量好的“稳住”暗号。</br>
“霍夫曼说这里藏着‘曙光’的资金，怎么什么都没有？”带着江浙口音的男声先响起，带着股没压住的焦躁。</br>
皮鞋跟碾过地上碎纸片的声响刺得顾承砚耳膜发疼，那是他刚才故意撕碎的金库平面图，为的就是引特务露出马脚。</br>
“你懂个屁。”另一个声音更沉，混着烟嗓的沙哑，“林芷兰留下的东西哪会这么容易被找到？真正的钱早就不在上海了。”</br>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br>
林芷兰——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炸开，苏若雪母亲笔记里模糊的钢笔字迹突然清晰起来：“南洋船票存根夹在第三本账册，切记不可让日商染指”；苏州河沉船刻痕里那串被腐蚀的英文“新加坡银行”；还有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顾家的根，不在绸缎庄”。</br>
“全转移到南洋去了。”烟嗓特务补了句，铁皮管道里的顾承砚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br>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总在深夜翻着泛黄的航海图发呆，为什么顾家绸庄表面上被日商压得喘不过气，账房却总在月底多出几笔“海外汇兑”的神秘进账——原来“曙光行动”真正的金融基础，早在二十年前就随着林芷兰那批民族资本家的船，漂洋过海扎进了南洋的土壤。</br>
苏若雪突然轻颤了下。</br>
顾承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看见她围裙上被铁皮刮出的豁口——那是刚才他拽她进管道时弄的。</br>
豁口边缘还挂着根蓝线，在管道漏进的微光里晃啊晃，像极了苏若雪上个月替他补西装时，针脚细密的模样。</br>
那时她还红着脸说：“少东家总爱穿旧衣裳，也不怕旁人说咱们绸庄没进项。”</br>
现在想来，哪是没进项？</br>
是进项全绕了远路，从南洋的橡胶园、新加坡的商行、爪哇的蔗糖厂，七转八绕汇进上海，再以最不起眼的绸缎生意为壳，养着整座城市的“曙光”。</br>
“搜仔细点！”江浙口音的特务踹翻了靠墙的木箱，“万一林芷兰那老东西留了暗格——”</br>
“别白费力气。”烟嗓打断他，“霍夫曼昨天收到东京密电，说重庆方面派了人来。”皮鞋声突然停在管道下方，顾承砚甚至能看见对方帽檐投在地面的阴影，“那姓顾的纨绔……未必是真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