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波军,这支由黄巾余孽组成的、曾被天下人视为草寇反贼的乌合之师,在这一刻,在那份渺茫的、关于“忠义”与“正统”的虚幻感召之下,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惊胆战的血勇!</br>
他们主动放弃了刚刚占据的有利地形,放弃了所有生还的希望,如同一道决心要堵住决堤洪水的、由血肉铸成的堤坝,悍不畏死地朝着那两股即将合围的黑色铁钳,发动了决死冲锋!</br>
“轰——!”</br>
双方的军阵,在旷野之上,轰然相撞!</br>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正面碰撞!</br>
喊杀之声、兵刃撕裂血肉的沉闷噗嗤声、战马临死前的凄厉悲鸣、士卒被长矛贯穿时发出的短促惨叫,瞬间汇成了一曲最血腥、最残酷、最令人肝胆欲裂的死亡交响曲!</br>
西凉铁骑,久经战阵,悍不畏死,他们的每一次集群冲锋,都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恐怖惯性。</br>
他们手中的长矛与锋利的弯刀,如同死神手中冰冷的镰刀,在混乱的战场上,高效而无情地收割着生命。</br>
而白波军,虽军纪散乱,装备不精,却自有一股亡命之徒的悍勇与疯狂。</br>
他们在绝境之中,爆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潜力,用自己脆弱的血肉之躯,用最原始的撕咬与搏杀,死死地、如同疯狗一般,抵挡着那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冲击。</br>
一名身材瘦小的白波军士卒,被三支锋利的长矛同时贯穿了身体,鲜血如泉涌般从他口中喷出。</br>
可他在临死前,竟死死地用牙咬住了一名西凉骑兵的胳膊,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环首刀,狠狠地捅进了一名西凉骑兵胯下战马柔软的腹部!</br>
一名西凉的百夫长,武艺高强,他狞笑着一刀将眼前的敌人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滚烫的内脏与鲜血溅了他满头满脸。</br>
然而,他脸上的狞笑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便被侧面冲来的数名早已杀红了眼的白波军士卒死死抱住了大腿,用一种同归于尽的姿态,将他硬生生拖下马背,下一刻,他便被无数杂乱的刀枪瞬间淹没,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br>
鲜血,如同倾倒的染料,肆意地泼洒,将这片灰黄色的土地,染成了一片令人作呕的暗红色。</br>
残肢断臂,与破碎的旗帜、折断的兵刃、战马的内脏混杂在一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铺满了整个战场,将这里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血肉磨坊。</br>
然而,单纯的勇猛与疯狂,并不能完全弥补实力上那如同天堑般的巨大差距。</br>
杨奉所部,毕竟兵力处于绝对的劣势,且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都远非西凉铁骑的对手。</br>
在李傕与郭汜联军那不计伤亡的、持续不断的疯狂冲击之下,白波军用血肉铸成的防线,开始如同被惊涛骇浪反复拍打的沙堤,渐渐松动,被撕开了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缺口。</br>
“顶住!都他娘的给老子顶住!”</br>
杨奉双目赤红如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挥舞着长刀,亲自在阵线最危险的地方搏杀,身上已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身边的亲兵,已经倒下了三茬,又补上了三茬。</br>
可那道由忠诚与生命铸成的防线,终究还是在一点一点地被压缩,被撕裂,被那片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无情地吞噬。</br>
形势,已是危如累卵!</br>
远处的山丘之上,马超的手,再一次,紧紧地握住了那杆冰冷的虎头錾金枪。</br>
枪身传递来的熟悉触感,让他沸腾的血液稍稍安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