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br>
是莱茵河水也洗不净的冷,裹着阿尔卑斯山的风刀,从每一寸撕裂的伤口、每一个僵硬的关节缝里疯狂地钻。林小山蜷缩在桥洞渗水的阴影里,每一次抑制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都扯动着胸腔深处那如同破风箱被强行拉扯般的剧痛,混杂着浓郁的血腥气,喷在冰冷的石壁上,凝结成一片暗红黏腻的冰花。</br>
逃离苏黎世那个死亡病房已经一周。滑索荡入冰冷的莱茵河,冰冷的河水几乎瞬间吞没了他残存的意识和体温。是老周——那个在滨江风浪里泡硬了骨头的渔民,像捞起一段朽木般把他从刺骨的河水中拖上岸。秦卫国最后那声如同困兽濒死的咆哮,以及身后医院方向爆发的警笛与枪声,成了他坠入黑暗前的最后记忆。</br>
此刻,维也纳。废弃铁路桥的桥洞。老周把自己那件厚实但带着浓烈鱼腥味的油布雨衣裹在林小山身上,正笨拙地拧开一个塑料壶盖:“小山,喝点热水。”</br>
热水?呵。不过是老周从冰冷的河水里舀起,又在废旧油漆桶里煮过的。林小山抖着手接过,塑料壶壁烫得灼人,可他冻僵的手指几乎没有知觉。他艰难地啜饮一口,温热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随即被更剧烈的咳嗽打断。</br>
左肩和左腿的伤口用老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布条层层包裹,浸满了深褐色的药渍,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凝固的血痂。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被强行缝合的区域,带来沉闷的钝痛和深入骨髓的虚无感。最致命的是肺,秦卫国的判断没错,冰河水的灌入和剧烈的挣扎让肺部感染雪上加霜,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钝刀刮骨,带出浓稠的血痰。</br>
“小山哥……”老周布满老茧、被冰水泡得发白的手,颤巍巍地又递过一块巴掌大小、冻得梆硬的粗黑面包,“垫巴垫巴,一天没进东西了。”</br>
林小山视线有些模糊地看着那比石头硬不了多少的面包。这是老周用兜里仅剩的那点瑞士法郎,从一个地下防空洞流浪汉聚集点换来的“顶级伙食”。他摇摇头,喉咙里嘶哑地挤出两个字:“……不饿。”</br>
不饿?身体深处每一个细胞都在因能量枯竭而尖叫。但吞下去,大概率会引发更剧烈的呕吐和咳血,不如省点力气。他身上盖着的几层散发着霉味的硬纸板,是老周不知从哪个垃圾点翻出来的,聊胜于无的“被子”。桥洞深处灌进来的穿堂风,每一次都带走一点点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热气。</br>
“这<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鬼地方!连个破诊所都他妈的排外!”老周一拳砸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指关节渗出血丝,浑浊的眼泪淌过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找几个老乡讨片消炎药都他妈的怕惹事……操!”</br>
林小山完好的右手死死攥着藏在内侧口袋里的那枚硅树脂芯片。冰冷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肤边缘的神经,带来刺痛,却也维系着他最后一点清醒的锚点。张雨用命藏下的证据,老何叔拼死递出的坐标——维也纳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UNIDO)非政府联络部 - 机密档案处 - B7区 - 编号:IRIS-0451 - “红鸢尾”油画!</br>
二十七天!倒计时在识海里如同死亡的节拍器,冰冷而精准地跳动!可他现在,拖着这具连呼吸都费力的残躯,连这座城市的中心都无法靠近!更别提潜入戒备森严、国际法规织成的铜墙铁壁般的UNIDO大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