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阅微异谈

暮色初合的秋日，雇工秦尔严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进在从李家洼通往淮镇的土路上。车厢里装着东家采买的货物，随着马车颠簸发出细碎声响。道旁的老槐树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几只寒鸦扑棱棱掠过天际，给这寂静的归途增添了几分萧瑟。</br>

行至一片开阔地，忽听“砰”的一声枪响，惊得林间群鹊乱飞。驾车的马匹瞬间惊嘶，前蹄高高扬起，拽着马车如脱缰般狂奔。秦尔严死死攥住缰绳，却抵不过惊马的蛮力，一个趔趄被甩出车外，重重摔在车辙之中。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还未等他反应，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绝望地闭上双眼，自知此番性命难保。</br>

然而预想中的碾压并未到来，耳边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秦尔严颤抖着睁开眼，只见惊马竟纹丝不动地立在离自己半尺远的地方，脖颈处的鬃毛随着喘息微微起伏。他挣扎着爬起身，双腿发软，好不容易才将受惊的马匹安抚住。一路惊魂未定地回到家中，秦尔严仍心有余悸，忙打了壶酒，就着粗陋的下酒菜，向围坐的同伴们讲述着白天的离奇遭遇，庆幸自己死里逃生。</br>

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屋内摇曳，众人正听得入神，窗外突然传来低沉的交谈声：“你以为那马是自己停下的？是我们二人死死拽住缰绳，才没让它伤了人。”秦尔严和同伴们大惊失色，急忙推门查看，只见夜色如墨，空荡的院子里除了簌簌作响的枯叶，不见半个人影。</br>

次日一早，秦尔严备下酒菜，专程来到昨日坠车之处。他恭恭敬敬地摆上酒肉，焚香叩拜，答谢那两位不知姓名的“救命恩人”。此事传到先父姚安公耳中，他沉吟片刻后说道：“鬼能这般助人脱困，不过求一顿酒食，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番经历，自此在乡间传开，每当人们途经此地，总会想起那个寒鸦掠过的黄昏，和那一双在暗处拉住惊马的无形之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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