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所有小说由网友上传，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处理。
城南冰面上那渗骨的嗡鸣铃响，连着李慕松那双结了冰的死水眸子，刀刻似的印在周济世脑子里。</br>
连着三天，他把那本蓝皮硬壳的《同仁脉案》从书案搬到床头，又从床头揣回袖笼，笔尖在纸页上戳画下的“青烟虎首”、“骨符刺穴”、“冰寒彻骨”几个词，墨迹干透了又洇上冷汗，翻来覆去，总像搁在热锅沿儿上烤的蚂蚁，焦心扒肝地坐不住。</br>
城隍庙。</br>
李慕松虎撑<a href="https://www.qidianxin.com">新笔趣阁</a>起时，那庙檐角上铜铃的幽咽低吟。</br>
庙里香火缭绕，烧的又是何物？</br>
周济世把心一横。是骡子是马，总得去那泥胎塑像跟前蹓一圈！</br>
雪是停了，天却阴沉得发乌，寒风贴着地皮刮出尖啸。越是近那城隍庙，街面上灰败的人影反倒稠密起来。</br>
甭管穷的富的，脸都被一层驱不散的青气罩着，脚下却都生了风似的往同一个方向赶。</br>
药铺倒了风匣子的消息比瘟气传得更快，人到了绝处，求命的香火便烧得格外旺。</br>
城隍庙门前的风打着旋儿，裹着雪粒子直往人脖领子钻。周济世裹紧棉袍，挤过人声嗡嗡的门洞。</br>
庙堂里那股子千百支香火混着油灯纸灰燃尽后的浓重呛人味儿，劈头盖脸地涌过来，顶得他嗓子眼发辣。</br>
烟雾浓得化不开，盘旋在梁柱之间，昏昏黄黄的灯影照着底下乌泱泱攒动的人头，一张张木然又惶恐的脸在烟气里浮动，被摇曳的光影拉扯得变了形状。</br>
求告声、叩拜声、压低的啜泣和干哑的咳嗽搅和在一起，灌进耳朵里像开锅的沸水，又闷又沉。</br>
他侧着身子，顺着墙根阴影往里挪。眼神刀子似地刮过鼎沸的人头，飘摇的灯烛，最后死死钉在庙堂正当间的那个紫铜大香炉上。</br>
那炉子比人腰还粗，不知经了多少年的香火供炭，炉肚熏得焦黑发亮，沉甸甸地杵在那里，像个吃饱了香火油脂的凶兽。</br>
此刻更是被数不清的长短供香插得如同个巨大的刺猬！香头猩红如血，滋滋地燃着，缕缕青烟蛇一般扭曲着往上钻，厚厚的炉灰早已堆积如山，高出炉沿半尺有余，灰白的死气沉沉地压着底下那层焦黑的陈年老灰。</br>
几个庙里的杂役汉子费力地用长柄铁锹清理着漫溢的灰堆，冰冷的铁锹铲在厚厚的香灰上，无声无息，只扬起点点灰白的尘埃，又被沉重浑浊的空气卷着缓缓落下。</br>
“福生无量天尊！”一个老道拖长了调子，绕着香炉游走，手里提着一把细柄的黄铜小拂尘，对着氤氲烟雾做着拂尘的手势，像是要扫开什么污秽不清的东西。</br>
香客们围拢过去，虔诚地合十、叩头，把大把大把的劣质供香往那早已不堪重负的灰山上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