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雾里的脉息</br>
惊蛰刚过,巷子里的梧桐树抽出新绿,岐仁堂的木门轴又开始吱呀作响。岐大夫踩着露水推开诊室窗,一股潮湿的土腥气混着药香涌进来——那是昨晚泡在陶缸里的桑白皮,正借着春气发着芽。</br>
“小周,把那盆薄荷挪到窗台上。”岐大夫摘下墙上挂着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的毛边在晨光里泛白,“《本草纲目》说薄荷辛凉,能透疹解郁,开春最宜养肺。”</br>
小周抱着青瓷花盆转身时,撞见药柜前立着个穿校服的少年。那孩子背着书包,校服领口沾着油渍,鼻尖挂着清涕,见了岐大夫就往身后缩。</br>
“莫怕,”岐大夫拉过条板凳,自己先坐下,“伸出手来我看看。”</br>
少年怯生生递过手腕,指尖冻得通红。岐大夫的手覆上去,掌心的温度让少年瑟缩了一下。小周在旁看着,见师傅拇指在寸关尺上轻轻滑动,忽然问:“晨起是不是总觉得喉咙里有痰,咳不出又咽不下?”</br>
少年眼睛瞪得溜圆:“你咋知道?我妈说我是装病逃学。”</br>
岐大夫收回手,指了指少年的脖子:“你看,头往左边歪着,右肩比左肩高。肺气堵在右肺叶,牵动着筋络呢。”他转身从药斗里抓出桑叶、菊花,“去灶房煎了,加两颗冰糖,趁热喝。”</br>
少年捧着药包要走,被岐大夫叫住:“让你娘来一趟,我有话问她。”</br>
等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小周忍不住问:“师傅,您咋知道他娘没来?”</br>
岐大夫拿起案上的《黄帝内经》,指着“肺者,相傅之官”那页:“孩子右寸沉弱,是小时候感冒没好利索。你闻他身上有股奶腥气,定是过早断了母乳,用奶粉喂大的——如今的年轻娘,总信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br>
正说着,木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闯进来,公文包“啪”地砸在桌上:“岐大夫,我这失眠快把人熬死了!西医开的安眠药越吃越不管用。”</br>
男人坐下时,椅子腿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岐大夫刚握住他的手腕,忽然皱起眉:“你左手腕比右手热。”</br>
男人一愣:“您怎么知道我在吃降压药?”</br>
“药气瘀在脉里呢。”岐大夫松开手,起身掀开男人的衬衫后领,“看这刮痧的红印,上周刚去养生馆刮过吧?可惜刮错了地方。”他指着肩胛骨下方,“肺俞穴在这儿,他们刮到肝俞去了,越刮越堵。”</br>
男人听得发怔,额头渗出细汗。岐大夫转身开方,狼毫笔在宣纸上划过:“桑菊饮加夜交藤,先把肺气宣开。记住,晚上别喝茶,枕头边放个苹果——《千金方》说果香能安神。”</br>
二、药香里的光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