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门轴发出“吱呀——”的悠长声响,像是沉睡千年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潮湿的空气裹挟着尘埃从门缝里涌出来,带着地底特有的阴凉,拂过周卫国额前微汗的碎发。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腰间的玉佩,指腹碾过冰凉的纹路,目光越过缓缓展开的门缝,瞬间定住了。</br>
门外的天光比想象中更亮,像是被谁泼了一盆融化的金子,漫过周继先鬓角的白霜,在萧雅抱着的小团子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因为等待太久,小家伙已经沉沉睡去,还能听到他轻微的打呼声。</br>
周继先手里的拐杖在青石板上轻轻顿了顿,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微微松动,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身后的萧雅眼眶红红的,怀里的小团子大概是感应到母亲的情绪,又或者是被这过于安静的氛围感染,渐渐收了笑,乖乖地靠在她肩头,小脑袋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br>
“卫国。”林婉容的声音先于脚步响起,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显然是忍了许久。话音刚落,她便快步上前两步,裙摆扫过地上的草叶,带起一阵细碎的声响。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忐忑,像是揣着一颗随时会跳出来的心,“成了吗?”</br>
这三个字她问得极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周卫国早已翻涌的心湖。他看着林婉容鬓边新增的白发,想起当年林嫣然猝然离世时,她抱着女儿冰冷的身体,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的模样。喉结动了动,他忽然扬起嘴角,那笑容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又藏着压抑太久的激动,声音清亮得像是穿透了层层阴霾:“成了,林阿姨。”</br>
“嫣然她……复生有望了。”</br>
最后几个字像是被风托着,轻轻落在每个人耳边。林婉容先是怔了怔,瞳孔微微放大,仿佛没听清般眨了眨眼。直到周卫国又重重点了点头,她才猛地捂住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从指缝里涌出来。她转身扑进周继先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声压抑了太久,此刻终于冲破喉咙,带着哽咽的喜悦:“继先,继先……多谢你,多谢你生了个好儿子……”</br>
周继先抬手拍着她的背,一向如古松般挺直的脊背似乎也松了些弧度。他看向周卫国的目光里,有欣慰,有感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像是被春日暖阳化开的冰,终于缓缓漾开一个浅淡却真实的笑容,连眼角的纹路都柔和了许多。</br>
“好。”周卫国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大家一起,去接嫣然回家。”</br>
林家的青石板路还是老样子,只是路边的石榴树比三年前粗壮了不少,枝叶繁茂得几乎遮住了半面院墙。周卫国走在林婉容身后,脚步踏在熟悉的石板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记忆的节点上。</br>
他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林嫣然穿着鹅黄色的旗袍,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手里拿着本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像撒了一层金粉。她看见他来,眼睛一亮,从秋千上跳下来,裙摆飞扬,笑着喊他“卫国哥哥”;</br>
想起他们一起在书房里练字,她总爱偷偷看他握笔的姿势,被发现了就吐吐舌头,把墨汁蹭在鼻尖上;想起她最后那段时光,他们终于拜了天地,时光虽短,却是幸福的。她攥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说“我想看看来年的石榴花开”……</br>
那些画面像被快放的电影,一帧帧在脑海里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夜。周卫国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有些发烫。萧雅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抱着小团子悄悄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轻声道:“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嫣然一定能醒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