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支盐的门路,只能仰仗着大盐商赚些微薄的利润,乃是所有盐商里最卑微的苦力!
陈阅扫了一眼苦哈哈的边户们:“记得告诉他们,若不按我们说的做,往后就别想在京城讨生活了!”
陈斌低声道:“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掌柜,接下来该怎么做,您说的那个空子到底是什么”
陈阅嘿嘿一笑,指着地上的箱子:“这梅花渡寄卖时只需记录盐引字号,盐商却不用将盐引留在他们梅花渡里,对也不对”
陈斌若有所思:“确实如此,陈迹应是防着有人一把火烧了梅花渡,若是里面的盐引全被烧去,他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所以卖盐引的商贾,只需要在梅花渡登记盐引字号即可,有人买盐引了,卖家再拿着盐引去,限一日之内交割!”
陈阅点点头:“如今他梅花渡已经没盐引可卖了,我若是去寄卖几万引,等有人出钱买下盐引,我却不去交割,他该怎么办?”
陈斌愕然:“商誉扫地!”
陈阅又道:“那若是我遣人去买盐引,等他收了我的银子,却拿不出盐引,我让他退银子,他也退不出来,我能不能报官抓他?”
陈斌恍然:“原来如此!可他既然收了银子,怎会退不起这笔银子”
“这便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陈阅对陈斌吩咐道;“让边户们抬着盐引去寄卖,记住务必把盐引抬出来!等他把竹牌都挂上,再让盐号里的伙计去把刚刚挂上的盐引给买了,等明日过来交割,办完事所有人都去盐号里待着,谁也不许踏出盐号半步,以防有人通风报信!”
陈斌低头抱拳:“是!”
陈阅看着边户们抬着盐引进入梅花渡,转身上了轿子:“去梅花渡正门!”
轿子在八大胡同里兜兜转转去了正门,陈阅大摇大摆的走进梅花渡,寻了个红梅楼三楼凭栏处的座位,一边独自饮酒,一边若有若无的将目光投入梅花院子里!
半个时辰后,他看见边户们寄售之事,又抬着盐引匆匆出了后门,这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陈斌领着一众伙计从后门进来,直奔灯火通明的梅蕊楼!仅过了一炷香,陈斌又令人匆匆而去,想来己是付过了银事情到此,已成一半!
陈阅目光深邃,沈野的影响力远超想象,这几月便引得大批盐商将盐引抢购一空!
他安插的人手一直默默混在其中,暗自计算着陈迹所售的盐引数目!
这几日,梅花渡售出盐引约三十四万引,其中三十万应是陈家盐号盐引,还有四万则应是盐商寄售!
按理说,梅花渡现在确实没有盐引可卖了!陈阅盘算许久,心中稍安!
如今各家掌柜还没将盐号亏空填补上,所以公账上只有四万两银子!再加上方才陈斌去买盐引所付八万两,陈迹此时于中应该只有十万银子!
掏空了这十万两银子,只要陈礼尊不在京城,只要陈迹明日拿不出赔偿银子,明日便是陈迹的死局!
陈阅转头看向红梅楼内一张八仙桌旁,那里正独自坐着一位身穿皮裘的中年人!
他举起一杯酒,隔空敬了敬中年人,中年人亦隔空致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中年人放下酒杯离开红梅楼!
待他来到梅花渡后门,此处正有二十余名汉子默默等待着,身旁还搁着十余口大箱子!
这些人双颊晒得紫红,皮肤粗粝的像是西北塞外的岩石!
中年人平静道:“抬着箱子跟我进去!”
二十余名汉子鱼贯而入,直奔灯火明的梅芯楼!
进到门内,不顾梅芯楼中吵闹的商贾,这二十余名汉子忽然将箱子齐齐扔在地上,
巨大的响动惊得满场皆静!
商贾们看见汉子腰间的短刀,纷纷后退,让开一条路来!
陈迹正与袍哥低声交谈着什么,听闻箱子砸地声,当即转头看来:“诸位好汉有何贵干”
领头的中年人咧嘴笑了笑:“李某是边镇的运粮客,也是诸口中的边户,专走大同这条门路!这些年手里攒了不少盐引,好不容易运到京城来了却谁也愿意收,都说我这盐引支不出盐来!”
中年人将手扶在腰间刀柄上,大大咧咧道:“李某昨日吃酒时听闻你们这里可以卖盐引,便把这些盐引抬过来了!”
陈迹笑着拱手:“那您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里就是买卖盐引的地方!您可以在我们这里登记造册、挂牌寄卖…”
中年人摇摇头:“李某是粗人,不懂您们这些京城的规矩!李某只问一句,这里有四十万张盐引,以三钱银子一张卖你,你收还是不收等这批盐引换了银子,李某便领着兄弟去干别的营生,这倒霉催的边户谁爱当谁当!”
三钱银子一张,比从户部支取还要便宜些,四十万张,合计十二万两,但转手便是十倍的利润!
收还是不收陈迹拱手道:“收,袍哥,请账房先生点一点盐引,然后将十二万两银子支给他们!”
清点盐引是个苦力活,账房先生便是粗略过一遍,也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待确认盐引没有问题,袍哥当即取来陈家盐号的二只檀木箱子,连带今晚刚收的八万两佛门通宝,一并交付给这群汉子!
李姓边户嘿嘿一笑,转身便走得无影无踪!
可汉子们才刚走,梅蕊楼里的账房先生却忽然说道:“不对啊!”
陈迹转头看去:“何处不对,盐引是假的吗”
账房先生摇头:“盐引自然不是假的,可这么多盐引里,为何独独没有金陵的盐引?”
梅蕊楼里烛火摇曳不定,照得陈迹眼睛里的光一阵闪动:“兴许他们已将金陵的盐引一并卖给某个大盐商了吧无妨,将盐引收好吧,这批盐引能让你我大赚一笔,可千万别让人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