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鲤摆动了两下尾巴。 黑漆漆的一片,无法视物。 但他可以听到这个将他吞入黑暗口腔的妖怪,正在向他传达心音。 “别乱动。” 嘶哑至极的声音徒然响起,像是失血过多之后的干渴导致的,而音色很熟悉。 “让我舔舔你。” ??? 舔什么? 辛禾雪同样用心音,骂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变态。” 类似于一花一世界的佛理说法,妖怪的真身躯体之内通常自成一个小空间,何况是千年巨蛇。 蝴蝶鲤漂浮在漆黑广袤空间当中,仿若空游无所依。 黑暗当中,探出丝丝蛇信,呈现猩红色的细长状,像是长长的绳索,一下甩出,紧紧捆住了被迫探访这里而客人。 猩红蛇信束缚住雪白的锦鲤,圈圈缠绕,一道道的红与白色鳞片纹路交相辉映,画面格外靡艳。 恨真的心音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安心感油然而生。 方才命悬一线的生死都离他远去了,蛇鳞七零八落地淌着血也无所谓处理。 因为现在他重新捕获了美丽的人鱼,原本养在他的蚌壳里的人鱼。 恨真幽幽出声:“阿雪,你好香啊……” 他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异常,和辛禾雪往日听到的纯粹犯贱不同。 辛禾雪意识到恨真的理智已经在崩塌陷落的过程中。 思及土寨中的小妖怪对恨真的忌惮,还有他曾在小妖口中听到的传闻。 恨真修炼的应当是杀戮道。 以人类甚至是妖鬼为食,吞噬一切可以用来汲取、转化为灵气的血肉,业障积攒得越多,实力则会越发强大。 其实绝大多数的恶妖都是以修此道为主,这无疑是修炼速度最快的捷径,但弊端也很明显,甚至致命。 杀戮道越往后精进,理智分崩离析的风险也就越大。 那些传说中,能够引致生灵涂炭的灾祸的“大魔”,就是如此产生的。 在理智沦丧之后,头脑只会剩下杀戮的血腥念头,眼中血红蒙蔽,等到杀戮停下,就是大魔爆体而亡的时候,魄散魂飞,消弭于天地间,灵气会重新回归到涂炭遍野的世界,这个过程与一鲸落而万物生相似,大魔自爆后产生的灵气反而至等至纯,是对天地最好的修养与进补。 一切都拘囿于天地缘法当中,逃脱不开规律。 “恨真。” 辛禾雪并不清楚他的伤势到了什么地步,通常杀戮道的妖族在元气大伤之时,会选择尽快进食,食欲占了理智的上风。 辛禾雪正在试图唤醒他的神志,“恨真?你还能听得见吗?” 恨真的状态正如辛禾雪揣测的那样。 食欲占据在风口,疯狂膨胀地上涨,恨真只能察觉到辛禾雪在说话,但是话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或者说隔了一片汪洋的水,声 音朦胧而不真切。 辛禾雪听见了明显的口水吞咽声。 束缚在鱼身上的蛇信悄无声息地加重力道,????し??虎?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几乎尖锐得化作一道竖线。 好香。 想吃掉…… 想吞掉…… 好香、好香、好香的小鱼。 或许是身处蛇躯之内的缘故,辛禾雪能够清晰地听见恨真的所有心音。 “恨真!” 危机感升起来,辛禾雪提高了音量。 “你冷静些!” “我是辛禾雪。” 阿雪。 吃掉吧。 如果吃掉的话,就能够永久不分离了。 永生永世…… “……”辛禾雪阖了阖眼,缓声说,“……相公。” 他的声音低下来,“你若是将我吃了,就再见不到我了。” !!! 蛇瞳彻底缩成一道尖利的竖线。 卿卿。 想吃。 辛禾雪还以为他这样说了,也没能让恨真唤回两三分理智。 心绪正凝重起来时,又听见了一团乱麻的心音。 想***** 好想****阿雪*** 水***吃*** 舔*****好多*** ??? 这是什么心音? 后面说的想吃和前面说的想吃是同一种吗? 辛禾雪:【你把他的心音屏蔽了?】 k严谨道:【这是系统守则当中的要求。为了守护宿主心理健康,必要时可以在涉及血腥、暴力、淫秽色情等信息时,进行画面或声音的特别处理。】 目标人物说的话语太过露骨,很不健康。 每一个字眼组成的句子,都是能够让粉新笔趣阁耳尖尖恨不得弯折下来,捂住耳朵的程度。 k担心听了完整的话后,小猫会害臊得晕过去。 虽然没有听见恨真的心音说了什么,但是显而易见的,辛禾雪刚刚的话起了作用。 终于唤回了两分神志。 猩红蛇信悄然松懈了力道,放开了受到束缚的蝴蝶鲤。 “现在,放我出去。” 辛禾雪声色冷淡。 结果他说话一旦冷下来,失去了亲热感,巨蛇就像是遭到了不堪忍受的冷暴力。 心音如同尖啸的狂风暴雨般崩裂开。 不可能! 不可能放走! 一旦放走了就会和穷书生私奔! 放走了就再也不能够舔舔小鱼、亲亲小鱼、****! ap 辛禾雪:“……” ……又开始发疯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辛禾雪不会和一条蛇计较,尤其是这条蛇现在变得和弱智没什么两样。 他的声音重新地放轻放低,“我不会和穷书生私奔。” 辛禾雪的音色很好听,平和低柔,对人轻声细语地说话时,令对方轻而易举地沉沦进入了这种仿佛情人之间呢喃的氛围,心境如同风抚青萍,房檐滴水。 他和恨真交代了自己已经与周山恒在土寨中分离,并没有像恨真想象中的那般所谓私奔。 “你将我困在此处,周围太黑了。”轻轻咳嗽之后,辛禾雪的声音变得有点喑哑,仿佛带着电,“我有些害怕。” 那电流瞬间沿着恨真的脊背流窜而过,在头皮发麻的同时,恨真终于捕捉到了话语的关键词。 害怕? 当头棒喝一般,震彻了恨真的心神。 蝴蝶鲤出现在山泉池中,辛禾雪眼前重新光亮起来。 蛇口脱逃,瞬息之间就摆尾游向了远处,和恨真拉开距离。 白衫青年现形,向后瞥了一眼池底的蛇,池水表面浮着猩红血沫,鳞片斑斑。 辛禾雪原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到巨蛇是恨真的真身,他应当不会害怕,但是本能的反应仍然斗胜了理智,他扶住青竹,手指用力到指节绷白,脊背披散的长发颤颤,整个人倚着竹子,折腰干呕起来。 曲起的指节碰了碰唇角,辛禾雪向后偏了偏视线,淡声道:“……恶心。” 嗯……? 好像把恨真气晕过去了。 ……… 多亏了k的画面处理功能,辛禾雪和k说这是特殊的血腥画面,让系统对画面进行了马赛克处理。 否则碰也不会碰这蛇一下。 更遑论将恨真拖回破庙的僧房中。 还不如让恨真直接在池子泡发了。 不行。 那温泉水还是有用的,不能叫蛇新笔趣阁白白污染了池子。 兴许是在昏迷当中,时间一长了,伤势通过自愈而有所恢复,蛇躯重新变回了人形。 男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榻上,宽肩长腿,周身肌肉精劲。 辛禾雪不知道恨真是不是故意的,竟然会有妖在化形之后不着衣物。 辛禾雪蹙起眉。 不过这让他看清楚了恨真的伤势,自腰后往腹中的位置,伤口深深,几乎拦腰而切入,血肉因而翻卷起来,到了深可见骨的程度。 除却这道伤口,身上也还有大大小小皮开肉绽的创痕。 辛禾雪抬手,指腹按在伤口上,他的视线落在恨真面目,手中却用力一压。 他看见恨真眉眼控制不住地抽动一瞬,下颌也猛地绷紧。 果然是在装昏。 辛禾雪敛眸,用帕子擦了擦指腹的血迹。 他看向窗外,日薄西山,从傍晚开始下的雪,纷纷扬扬,碎琼乱玉一般。 等明日雪化了,院中的血迹也会被自然地扫除一空,山泉池也江重新变得明澈。 夜长梦多,以防万一,辛禾雪还是决意先出去清扫掉那些痕迹。 他刚一起身,稍有动作,床上的人就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辛禾雪垂落视线。 恨真幽幽盯着他,目不转睛,嘶哑低声道:“去哪?” 没听见辛禾雪的回答,他又扯了扯薄唇,冷笑道:“又去找那个周山恒?” 辛禾雪仍旧保持沉默以对的态度,看着恨真的眼神甚至不起半分波澜。 他一旦不说话,一旦流露出半点冷淡的态度,恨真就化身成了全自动发疯的狂犬。 赤红的眼中情绪骤然翻滚,面色阴沉一片,仿佛能够滴出墨来。 “你觉得我很恶心是不是?恨不得摆脱我,离我远远的!” “你就只喜欢那个穷书生,为了他,还同我逢场作戏,喊我相公,拥抱我的时候,你是不是都在想着那个周山恒?!” “对,他当时困在水牢里,你应该一直都在担心吧?担心他伤势如何,担心他休息得好不好,担心有没有妖怪去伤他!” 恨真胸腔中仿佛有一团无名火在烧,周山恒早就逃远了,估计这时候被太初寺的高僧护送入京,他满腔怒火无处泄愤,他也不可能对着辛禾雪宣泄,结果那火越烧越旺,焚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处,刺刺地产生痛觉,痛到眼前视野模糊。 他的眉目阴鸷,声音却沉郁地低下去。 “反正,你从来都没有哪怕一刻想起过我。” “若非我一直念着回去找你,紧要关头蜕皮脱壳,一个死秃驴,一个老秃驴,恐怕我今日都无法全身而退。” 恨真牙关咬紧了,看向青年,“辛禾雪,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被你骗了,不会再被你蛊惑。你把我骗得像条狗一样,勾勾手指我就过来,随便哄两句我就相信。” 辛禾雪这时才缓缓启唇,“是吗?” 他站立在床边,低垂着视线对上恨真的眼睛,淡声道:“闭眼。” 恨真冷笑,“我说了,我不会被你骗的。我知道,我一闭眼你就会消失了,你又要去找那个穷书生。” 辛禾雪无语凝噎。 恨真:“我已经学聪明了,我不会再被你耍得像条狗。” 他还没有开始自鸣得意,眼眶就猝不及防地被按上了一个滚烫的包,压低音量地痛呼一声。 辛禾雪倾身,手中拿着是水煮鸡蛋,包在帕巾里,按在恨真淤青发紫的左边眼眶。 “叫你闭眼了。”辛禾雪蹙起眉心,声音平和,夹杂着丝缕异乎寻常的柔软,“……笨狗。” 青年倾身为他敷伤口,恨真坐在床铺边,可以看见青年纤长的睫羽,根根分明,在日暮昏光之中,投落了融融的阴影。 恨真觉得自己又幸福了。 他的眼周淤血,烫得发痛。 不管此刻辛禾雪对他的关心是不是做戏的,几分真,几分假,恨真都不想分辨。 他要继续给辛禾雪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