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客厅里鸦雀无声。 公主和大圣都已经乖乖睡下,黎穗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当年把她关在洗手间里的,真的……是刘文姿吗? 虽然刘文姿确实有动机,也确实意外撞见过她和谈霄见面,但她总觉得,刘文姿并不是那么爱耍阴招的人。 她一般都是光明正大地翻白眼。 黎穗无声叹气,从睡衣口袋里再次掏出那张写着“14梧桐园”的小纸条。 也许是深夜的安静,让人的思路更加清晰。 那时候当局者迷,现在,她却好像能抽离出来,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更客观地去分析上面的内容。 谈霄只给她留过三四次纸条,内容也都言简意赅,只有时间和地点,但他很有自己的风格,比如14点就写14,不会写“14点”“下午两点”或“14:00”,也正因此,黎穗当时没有怀疑纸条的真假。 要刻意仿字迹不难,但知道他这个书写习惯的人,绝对是跟他关系很亲近的人。 而刘文姿,显然不包含其中。 当时看她不顺眼、知道她和谈霄的关系,并且了解谈霄的书写习惯,同时满足这三点的人……黎穗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名字:苏天明。 她还记得,高三三模成绩出来的那天,她夺走了苏天明班级第一的位置,那之后的一段时间,苏天明周围一直都是低气压。 她每次回头跟他说话,他也都爱答不理。 更重要的是,谈霄每次给她传纸条,都是托苏天明转交,苏天明的确是很有可能熟悉他的字迹和风格的。 难道,苏天明在ktv里那番义正辞严的指控,是为了甩锅?但是,这些都只是她个人的猜测而已,没有任何实锤。 脑子有些混乱,黎穗摇摇头,打算先不想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情,等校庆那天套套苏天明的话再说。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了好几天没登录的《宝物记》。 照旧打开邮箱,看看这几天官方有没有送抽卡的卷轴,没想到骤雨抠门的程度和周景淮有得一拼,完全无事发生。 倒是有一条新的公告。 【宝物记主题店将在辅川各大市集正式开业……】 公告是三天前的,只不过这几天黎穗没登录,所以现在才看到,而下面列出的市集名单里,排在首位的就是星光市集。 黎穗惊讶的同时,也恍然大悟,难怪那次调监控,市集负责人在电话里对周景淮那么毕恭毕敬,原来还有这层合作关系。 “还不睡?” 身后突然传来周景淮的声音。 黎穗回头一看,他看起来刚洗完澡,穿着她送的白色纯狱风t恤套装,头发半湿着,几缕碎发垂下,耷拉在额头,柔和了轮廓。 不知道是因为他太过坦然,还是因为看久了,这t恤的搞笑程度好像确实没有那么高了。 “要睡 了。”黎穗的视线从他鬓侧往下划落的那滴水珠上移开,起身扯扯睡衣衣摆。 “刚躺半天想什么呢?” “想——” 黎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的疑惑和怀疑说给周景淮听。 这和当初事业上的迷茫不一样,牵扯上人际关系,后面如果她执意追究,还可能引发一系列矛盾,没必要托其他人下水,她想。 “想主题店的事情。”她甩甩手,表情瞬间阴转晴天,“宝物记真的要在星光市集开主题店啊?” 周景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有追问,只低低“嗯”了一声。 黎穗低落的情绪,因为这,几乎一扫而空。 对于最近正好在学文物糖画的她来讲,这种感觉无异于像学渣踩了狗屎运,压中高考数学整张卷子。 拖鞋哒哒作响,她雀跃地朝房间奔去。 “发财了发财了!” 周五,主题店正式开业。 一如黎穗所期盼的,沾了主题店的光,市集内的人流量水涨船高,而她最近在苦练的文物糖画,也一下从无人在意,变得炙手可热。 旁边的店铺纷纷推出一系列优惠活动吸引顾客,黎穗随大流,也推出了“三个简单款打九折,三个复杂款打八折”的优惠。 但才第一个晚上,她就后悔了。 来逛主题店的人基本都是组团来的,就连买糖画,大多也是好几个人一起付款。 她的文科脑子,真的口算不过来这么复杂的数学题,尤其是还道道不一样。 “老板,我们五个简单款,两个复杂款,一共多少钱啊?” “老板,我们是一个简单款,四个复杂款。” “老板,我……” “不好意思,麻烦稍等一下哦。”黎穗根本空不出来手来操作计算器,脑子一团乱麻的时候,她只能想到打电话求助。 微信聊天列表排在前几位的,是何潇雨、周景淮和周芷玉。 周芷玉被她率先排除,总不能大晚上的打扰长辈,何潇雨倒是可以……可是她数学比自己还差呢,算了。 黎穗头疼地给周景淮发去了语音邀请,幸好那头接得还算快速。 隐约听到音乐和交谈声,黎穗忐忑问:“你方便说话吗?” 那边音量轻了不少,周景淮的回答显得越发清晰:“你说。” 黎穗急匆匆问:“简单款六元,复杂款十一元,然后三个简单款打九折,三个复杂款打八折,那五个简单款,两个复杂款,一共多少钱啊?你快拿个计算器帮我算算。” ap 她刚说完,周景淮脱口而出:“502。” 这么快? 黎穗愣了下,转念想起周景淮的脑子,确实比计算器好使。 她抬头看向对面拿着手机正要扫码的女生,微笑道:“502,算50就好啦。” 说完,她又问:“那一个简单款,四个复杂款呢?” “434。” “43。”黎穗对另一位顾客说完,突然觉得身上的负担卸下了大半。 她一边画着手里的鼎,一边和周景淮说话,由于用嗓过度,显得有些沙哑,听起来显得莫名委屈:“周景淮,你现在没事吧?我算不过来了,你能不能别挂。” “嗯。”周景淮应了一声。 “我不让你做白工,今天的营业额,我分你一半。”黎穗便戴上蓝牙耳机,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最开始,只有顾客结账时,她才会会对着耳机说话,后来夜色渐深,顾客慢慢变少,黎穗的话便多了些,开启了吐槽模式。 “我觉得我的手不是我的了,我现在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作画机器。”黎穗看着眼前空荡的小径,莫名松了口气,“你挂电话吧,后面都是散客,我算得过来了。” 那头似轻笑了一声:“几点结束?” 黎穗看了眼时间:“大概再半个小时吧,没几个顾客了,我接完这几单就不接了。” “嗯。”周景淮说,“来接你?” “不用,太麻烦了。” “刚从再遇出来,顺路。” 再遇是周景淮朋友开的酒吧,从那儿到家,倒是的确会经过市集,这样岂不是可以少走二十分钟的路? 她今天已经快累死了,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那行,谢啦。”哎,又欠他一个人情,黎穗无奈地想。 那头,周景淮在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扫射下,挂断了电话。 他抬眸看向对面拿着酒杯,满脸揶揄的徐昭礼:“我有这么好看?” “倒也不是。”徐昭礼贱嗖嗖地笑道,“你跟沉野,不愧是我们这宝地的卧龙凤雏,他在包厢看书,你在包厢做数学题。但是……我记得你没有妹妹啊?” “我老婆。” 说完,徐昭礼脸上的笑瞬间变淡,转变成了一种担忧。 他突然蹿了过来,坐到周景淮身边,压低声音问:“你不会是看上高中生了吧?” 周景淮看着心情很不错,不仅没解释,反而轻轻挑了下眉梢。 “不对,刚才那点简单的数学,也不该是高中生的题目啊,初、初中生……?”徐昭礼脸都白了。 周景淮幽幽道:“你当我畜生?” “那就好,那就好,我刚想说这可不得好死。”说完,徐昭礼突然扇了三下自己的嘴巴,“呸呸呸,不说死不死。” 周景淮看着他的动作,莫名觉得眼熟:“你刚这动作……什么意思?” “什么?”徐昭礼又作势打了三下嘴,“这个啊?我老婆说她们那儿的习俗,说错话了要扇三下嘴巴,代表惩罚自己,收回错话,这样老天爷就不会当真。我以前老爱把死挂嘴边,我老婆每次都打我,成习惯了。“ 周景淮脑海中浮现起那天黎穗打他嘴巴的动作。 当时他以为是她觉得他嘴毒欠打。 原来…… 不是为了解气,而是觉得他那句“多盖点土”不吉利? 黎穗一到家就瘫在了沙发上。 第一次忙成这样,她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抽走,提不起一点力气。 听到周景淮问她去不去洗澡,她也只是闭着眼睛摇摇头,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嘴里嘟嘟囔囔着:“我现在不想洗澡,我今天,画了……不知道多少个……手断了。” 黎穗闭着眼睛,抬手,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下一秒,却感觉有人把她的手扯了过去。 她勉强睁开一半的眼睛,发现周景淮把她的右手臂搭在他大腿上,双手拇指,按住了她手肘下方的位置,而后慢慢往下划动。 一股酸疼的感觉袭来,黎穗皱了皱眉,刚想抽回手,但酸疼过后,带来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松弛感。 她安然地又把眼睛闭上了:“你在帝都到底是学了多少东西,又会做饭,又会接电线,还会新笔趣阁……” “兴趣。” “人家大少爷的爱好是飙车、美酒,你这大少爷,还挺……”黎穗实在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形容,最后脑子一抽,蹦出俩字,“贤惠。” “啊——”不知道被按到那个穴位,黎穗疼得惊呼一声,怒瞪着他,眼里写满了:你这是报复! 周景淮像是料准了她纸老虎的脾气,丝毫不以为意,左手握着她的手臂,右手搭在她的手背,握紧,慢慢旋转着她的手腕。 劳累,让黎穗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肌肤接触,其实早已超越了俩人平时的相处距离。 此刻,周景淮于她而言,好像真的就只是一个新笔趣阁师傅。 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间,听到周景淮问:“明天还开?” “开啊。” 自己认真钻研的东西被人欣赏,内心是非常充盈快乐的,所以黎穗的声音虽然又轻又缓,带着困意,却非常坚定:“优惠活动只搞三天,再熬两天,我的脑子就够用了。” “这两天正好周末。”周景淮低着头,拇指指腹不轻不重地划过她的手臂肌肤,嗓音懒懒地提议。 “找个双休又数学不错的人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