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敞着,像是一张没了牙的老嘴。</br>
厂区里头死气沉沉,水泥地上长满了荒草,风一吹,塑料袋子打着旋儿乱滚。</br>
只有靠里头一排平房里,有扇窗户透出点昏黄的灯光。</br>
孟远跳下还在“突突”的车,也顾不上给剩下的车钱,撒腿就往那亮灯的屋子冲。</br>
“哐当”一声推开掉漆的木门,一股子灰尘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味儿,扑面而来。</br>
屋里头,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瘦老头,正被埋在一堆发黄的账本票据里头唉声叹气。</br>
正是孙师傅嘴里的“张扒皮”——厂里的清算负责人,张科长。</br>
“干啥的?”</br>
张科长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透过老花镜片,不耐烦地瞪着这个闯进来的毛头小子。</br>
“张科长?”</br>
孟远大口喘着粗气,也顾不上客套,单刀直入,</br>
“我听人说,厂里有批旧机器要当废铁卖?”</br>
“是啊,咋了?”</br>
张科长眉头皱得更紧,这几天净是些想来捡便宜的破烂贩子,烦得很,</br>
“要收废铁找老王去,明儿一早就拉走了!”</br>
“我买!”</br>
孟远往前一步,声音不大,但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br>
“你买?”</br>
张科长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孟远,这小子看着比他儿子大不了几岁,穿得也寒酸,像个穷学生,</br>
“小同志,那可不是一星半点,是一大堆铁疙瘩!你……买得起?”</br>
“您说个价。”孟远懒得废话,时间不等人。</br>
张科长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想着早处理早省心,伸出巴掌,又加了一根手指头:</br>
“厂里定了,打包清走,一口价,六百块!少一分都不行!明天老王就这个价来拉。”</br>
六百?</br>
孟远心里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觉得揣在裤兜里,那剩下的六百来块钱硌得大腿生疼。</br>
这六百块,几乎是他最后的活钱了!</br>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叠刚捂热没多久的钱,</br>
抽出六张崭新的“大团结”,啪地一声,拍在堆满账本的桌子上。</br>
“我买了!现在就给钱!”</br>
桌上的钱,崭新笔挺,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点晃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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