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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的拇指在信纸上反复摩挲，煤油灯的光在纸纹里浮浮沉沉。</br>
这不是寻常的土纸或洋纸，纤维细密得近乎透明，对着光源能看见隐约的水波纹——是德国外交部特供的“柏林之羽”，他在现代研究民国外交档案时见过实物照片。</br>
“沈先生。”他喉结动了动，将信纸重新折起时指节微微发紧，“陈次长的信，用的是德国外交部的纸。”</br>
沈清澜正将油纸包重新系成蝴蝶结，闻言抬眼。</br>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过冰的刀刃：“顾少东家倒是好眼力。”</br>
“您如何能接触到这样的人？”顾承砚将信收进内袋，指尖隔着布料压住“保存工业火种”那行字。</br>
他需要确认，这个突然出现的“白鸦”指挥官，究竟是盟友还是更深的局。</br>
沈清澜没有立刻回答。</br>
她走到仓库窗边，推开半扇木窗，黄浦江的风卷着腥气灌进来，吹得她月白立领猎猎作响。</br>
“顾先生，你是想查‘白鸦’，还是想查这封信背后的棋局？”</br>
她转身时，怀里的地图“刷”地展开。</br>
牛皮纸边角泛着旧黄，上面用红笔圈了七八个点：法租界霞飞路裁缝铺、公共租界百老汇大厦顶楼、虹口日侨区的味噌汤店……每个标记旁都有极小的蝇头小字，“药材行”“航运票”“学生读书会”。</br>
“这些地方，每一个都藏着一个未被曝光的秘密。”她的指尖点在虹口那个红圈上，“比如这家汤店，表面卖味噌，后厨地窖堆着的是日商从东北偷运的柞蚕丝——他们用这些换我们的钨矿石。”</br>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br>
他想起前月顾氏绸庄在闸北的生丝收购点被砸，当时巡捕房说是“意外”，此刻再看地图上“闸北纺织厂”那个若隐若现的蓝点，突然明白所谓“意外”不过是棋局里的弃子。</br>
与此同时，黄浦江另一头的十六铺码头正飘着湿冷的雾。</br>
苏若雪缩在装咸鱼的木箱后面，睫毛上凝着水珠。</br>
她盯着五十步外的穿灰布长衫的男人——他每隔三分钟就摸一次怀表，刚才借着点烟的动作，用铜烟杆在桥墩上敲了三下。</br>
摩斯密码。</br>
苏若雪屏住呼吸。</br>
她曾在顾承砚的书房见过《实用密码学》，里面夹着用绸庄账本做的摩斯密码对照表。</br>
那敲击声她听得真切：S - O - S，接着是一串数字——2 - 8 - 4 - 7，法租界的区域代码。</br>
男人突然转身，苏若雪迅速低头，装作整理木箱上的麻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