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br>
“为了新房子,拼了!”</br>
“听掌柜的和刘先生的!”</br>
在赵大锤等人的带动下,在看得见的新居诱惑下,绝大部分疑虑和恐惧被暂时压下,一种被“工分”和“新家”点燃的集体亢奋席卷了议事棚。拆墙建楼的决议,在一种混合着狂热憧憬、现实压力和对权威惯性服从的氛围中,被迅速通过。</br>
决议落定,城寨这口巨大的坩埚,瞬间转换了沸腾的模式。</br>
工务组成了寨子里最核心、也最忙碌的机构。灯火通明的工务棚里,赵大锤等代表和几个略通文墨的账房先生,几乎不眠不休。厚厚的名册被反复翻阅,每一户的成年劳力数量、性别、主要技能(铁匠、木匠、泥瓦匠、力工、妇人…)被详细登记造册。维持寨子日常运转的最低限度人员被艰难核定:学堂先生、安养棚的八名妇人、负责防疫洒药的老吴和他的助手、巡夜队、伙房、工务组本身的协调人员、以及负责看管新到物资的仓管…名单确定时,被留下的人松了口气,旋即又为即将加倍的劳作感到压力;被划入建楼名单的,则摩拳擦掌又心怀忐忑。</br>
“派工单”如同雪片般分发到各户。壮劳力去拆墙、搬运沉重的建材、学习绑扎钢筋;有泥瓦经验的去准备沙浆;木匠集中起来研究模板;手脚麻利的妇人和半大孩子,则被安排去筛沙、搬运小块物料、烧水送饭…整个寨子如同一架被强行注入燃料的庞大机器,每一个齿轮都被迫高速运转起来。白日里,寨内除了必要的区域,几乎空了一半,所有人都被驱赶到东墙豁口内外那片巨大的工地上。号子声、铁器碰撞声、监工(陈掌柜重金请来的两个有营建经验的华人工程师,带着几个会说粤语的印度助手)生硬的指令声、以及水泥沙浆搅拌时刺耳的摩擦声,取代了往日的劳作喧嚣,构成一种紧张而单调的背景噪音。</br>
工分簿被郑重其事地挂在工务棚最显眼的位置。每一个名字后面,都预留了长长的空白格子。每天收工,各小队领队会将当日的工分记录交到账房处登记。赵大锤几乎每天都要去工务棚转一圈,看着自己名字后面不断增加的、用朱砂笔划下的“正”字,眼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仿佛那不是符号,而是一块块垒向新家的砖石。他算过了,只要全家拼命干,三个月,一定能攒够换十二平户型的工分!</br>
拆墙当天,寨子里飘着艾草香。陈启沅请了省城的地理先生,用红布系住寨墙中间的“镇石”,念了段“拆旧迎新”的吉利话。</br>
“一锤定音!”阿强举着八斤重的铁锤,朝寨墙最薄弱处砸去。</br>
“咔嚓——”</br>
碎砖飞溅,露出里面腐烂的木梁。人群里爆发出欢呼。阿玲拽着阿芳的手往前挤,鼻尖沾了灰:“阿娘,看!墙里面是空的!”</br>
“那是老墙的‘夹层’,”阿芳摸着女儿的头,“以前藏粮食用的,现在要换新东西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