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破三千世相

酒壶底的醒世言</br>

西街卦摊的崔半仙有只“阴阳壶”，内分两格装酒水。张老三曾求转运符，崔半仙斟了半杯“酒”：“饮下这杯，可见前世因果。”</br>

张老三咂嘴品出竟是清水，怒摔杯盏。崔半仙拾起碎片：“清水照人，浊酒迷心。掌柜的方才见杯中是酒是水？”</br>

当夜张老三梦见自己变成骰子，在赌徒指尖翻滚。六面刻满“父”“子”“债”“命”“痴”“空”，每次落地都渗出鲜血。最可怖的是“空”面渐渐龟裂，露出栓柱惊恐的脸。</br>

柴垛藏不住孽账</br>

霜降那夜，债主王五带人围宅。栓柱被揪着衣领拎起时，柴垛忽然塌了半边。张老三滚落在地，怀里掉出本泛黄账册——竟记着二十年赌债，最早一笔是他偷典当亡母玉镯所欠。</br>

“爹……”栓柱突然挣开束缚，抓起砚台砸向自己左手，“孩儿不孝，愿断手抵债！”鲜血溅上账册，王五等人骇然后退。谁也没注意张老三浑身剧颤——那砚台是他儿时开蒙所用，底面还刻着“戒贪”二字。</br>

破门而入的月光</br>

冬至祭祖日，张家祠堂罕见地亮起灯烛。张老三跪在父亲灵位前，将骰子一枚枚丢入火盆。栓柱捧着账册立于侧，火光映出扉页新添的字迹：“己亥年冬，父焚骰十八枚，子断指半根。”</br>

最后一枚骰子焚尽时，夜风撞开祠堂门。月光泼在父子身上，竟似清水洗过般透亮。张老三忽道：“明儿去学刻碑吧，刻‘戒贪’二字。”声音轻得像在说给自己听。</br>

骰子凉透酒壶空，柴门残破月色浓。</br>

莫道父债子来偿，孽火焚尽始见忠。</br>

这副染血的骰子，掷出多少代际轮回的荒唐？张老三的账册，栓柱的断指砚，贾瑞的风月鉴……市井烟尘里，每句斥骂都是面照妖镜，映出我们逃避的宿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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