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破三千世相

树影方移三寸光，鼾声已震五里巷。</br>

忽跳脚骂灶台冷，不知汗湿谁人裳。</br>

槐荫下的鼾声</br>

芒种后的日头毒得像蘸了盐水的鞭子，赵家沟的懒汉赵四仰在村口老槐树下。破草帽盖着脸，露出的肚皮随着鼾声起伏，活像晒蔫的冬瓜。树影刚掠过第三道砖缝，他忽然鲤鱼打挺坐起，冲着自家茅屋吼：“日头都偏西了，灶膛还没冒烟！”</br>

屋里正在舂米的王氏手腕一颤，木杵砸在石臼边沿，震得虎口发麻。她撩起补丁摞补丁的衣襟擦汗，瞥见窗外日头分明还在中天。这已是赵四今日第三次催饭，每次树影稍移便叫嚷时辰已晚。</br>

米缸里的旧年债</br>

这场闹剧传到村头茶棚时，卖凉茶的孙婆子直撇嘴：“赵四这懒病，得从他爹那辈说起。”</br>

十年前赵家尚有五亩薄田。赵老汉春耕时总躺在田埂上吆喝：“急什么？谷雨还早！”结果误了农时，秋收时颗粒无收。临终前他攥着赵四的手：“儿啊，爹是被日头……”话没说完便咽了气，也不知是说日头太毒，还是怪时辰太快。</br>

如今赵四躺在槐荫下骂妻的模样，活脱脱是赵老汉的翻版。树影斑驳间，仿佛照见三代人轮回的宿命。</br>

木杵声中的照妖镜</br>

这场景让货郎想起《儒林外史》里的严大位。那厮整日躺在藤椅上看云，佃户来交租时却骂：“日头才三竿高就喊累？”吴敬梓写得刻骨：“懒人眼中，他人劳作皆是虚度光阴。”</br>

更绝的是《醒世恒言》里《钱秀才错占凤凰俦》的桥段。懒汉尤辰明明自家荒了田地，却骂长工：“这稻穗稀得能数清，定是你们偷懒！”冯梦龙批注：“自己心头长荒草，反怨他人不锄禾。”</br>

就连《红楼梦》里的贾珍也有这般做派。他躺在凉榻上吃冰湃西瓜，却骂小厮：“这般暑天还不快去窖里取冰！”曹公讥讽：“主子一张嘴，抵过奴才十双腿。”</br>

日晷倒转的幻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