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虹溪王宅门前,者黑嫫走了。而香港九龙寨城夯土墙围起的城寨,像一口巨大的坩埚,在夏末的空气里持续沸腾。三百二十户人家,近千口人,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秩序与一种同样前所未有的压力紧紧箍在一起。那场驱逐林文谦的雷霆风暴留下的寒意尚未散尽,陈掌柜和刘老师主导制定的《城寨自治暂行公约》便如同一张巨大的、带着细密网格的铁网,兜头罩了下来。</br>
九龙寨城的祠堂前挂起了红布横幅——“自治公约,同心共守”。陈启沅站在香案前,手里攥着油印的《城寨自治公约》(刘辉连夜刻的蜡版),声音比往日更亮:“从今日起,咱寨子有‘三必须’:娃要上学,老弱要管,卫生要讲!”</br>
人群里,阿芳攥着纺锤的手微微发抖。她的小女儿阿玲今年7岁,昨天还蹲在门口玩泥巴,今早被阿珍拽着去学堂——那是用原清军祠堂改的,墙上贴着“天地玄黄”的描红纸,刘辉正拿着铜戒尺教孩子们念“人之初”。</br>
“阿玲哭着不肯走,”阿芳小声对旁边的秀婆说,“她说‘阿娘,我要跟你学织网’。”</br>
秀婆拍了拍她的肩:“忍忍吧,刘先生说这学堂能识字,将来娃能当先生、当账房,总比跟我学织网强。”</br>
祠堂西侧的空地上,新搭了两间竹棚——一间是“育婴堂”,一间是“老病所”。育婴堂里,阿珍的婆婆正给三个月大的小宝喂米糊,竹篮里摆着刘辉从香港红十字会要来的奶粉罐;老病所里,65岁的李伯(首批20户的泥瓦匠)裹着旧棉被,阿强(铁匠组把头)每天给他熬两次药。</br>
“李伯,喝药!”阿强端着药碗凑过去,“刘先生说这药能治您的老寒腿。”</br>
李伯皱着眉:“苦得很!俺宁可疼着。”</br>
“您老要是疼死了,谁教阿强打铁?”阿强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再说了,公仓的米够您吃,药钱从您工分里扣——您上个月打了三把铁犁,工分够抵十副药!”</br>
李伯哼了一声,到底把药喝了。</br>
寨子东头的老榕树下,消毒队的阿珍正带着五个妇女喷药水。她们戴着手套,拎着铜壶,见着人就喊:“把铺盖卷儿摊开!”、“竹篮里的米倒出来!”、“猫崽子别跑,等喷完药再抱回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