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论对话

横渠翁指《易传》曰："汝观《革卦》象辞：''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泽者，水也；火者，阳也。水遏火则火炎，火蒸水则水沸，此乃阴阳相搏之理。《老子》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人背天道，故天革其命。"</br>

东首史迁翁驳曰："若依天道，何以桀纣暴虐而汤武革命？《尚书·泰誓》言：''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非天革之，民革之也。"</br>

横渠翁笑曰："子亦知''民为天''乎？《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然民何以能革？《荀子》言''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水之覆舟，非水欲覆，乃舟倾也。汉元帝时，贡禹奏''官奴婢十万，岁费谷五百万斛''，而百姓''嫁妻卖子，法不能禁''——此乃舟已倾，水不得不覆。"</br>

北首癯瘦翁振袖："吾读《春秋繁露》，仲舒言''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制礼乐''，此非天道循环耶？秦尚黑，汉尚赤，唐尚黄，宋尚白，一代之兴，必革前代之命，如《礼记·大传》言''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然天命何在？在民饥与否耳！"</br>

少年追问："明祖驱逐胡元，复汉家衣冠，何以终被清革？"</br>

横渠翁抚掌："此正合《周易》''亢龙有悔''！万历间，顾炎武作《天下郡国利病书》，言''自万历以来，赋役日重，民命日蹙''。天启六年，苏州织工葛贤率万人抗税，杀税监孙隆——此非革明，乃明自革也。清入关后，多尔衮诏''废除三饷''，百姓''焚香迎师''，是故''顺天应人''，非天顺之，民顺之也。"</br>

第三老·船山翁论制：革命因乎制度窳败</br>

少年问："三代以降，革命迭起，岂制度不可守耶？"</br>

船山翁展《读通鉴论》曰："制度者，器也；革命者，道也。《周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器敝则道革。秦制郡县，汉承秦制，然汉初''诸侯王连州跨郡''，景帝用晁错削藩，七国之乱作——非制度不善，乃器久必敝也。唐行均田，开元后''丁口滋众，官无闲田''，均田制坏，租庸调制崩，此乃器敝而道不得不革。"</br>

南首苍髯翁颔首："吾藏宋天圣年间《户令》，见仁宗朝''势官富姓，占田无限，兼并冒伪，习以成俗''。欧阳修奏曰：''岁入田税，十亡五六''，此王安石变法之由。然安石''青苗法''行，县吏逼民借贷，苏轼叹''求民无饥，反以成灾''——制度虽善，行之者弊，亦必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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